明历等不及用午膳,就把我做的桃酥揣进怀里走了,他说要赶回去处理那些臭老头的裹脚布,不批完一定要被念叨。
看他如此勤政,我不禁心生感慨,那个以前威逼我帮他抄功课的小太子终究是变了。
罢了,罢了。
等到采雨和落萍来向我汇报情况时,宫门外的侍卫也被撤走了,但我知道,暗中的人一个也没少。
“公子,西边的窗棂上确有血迹,现已清理好了。”采雨说时看了落萍一眼,暗示她的办事不利。
“是奴婢的过失,昨晚陛下来时正好有一宫女潜了进来,手下以为是猫就没有上心,差点儿害主子暴露。”落萍一个单膝下跪,姿势利落得叫我都不好责备她什么。
“无事,左右不过是个小探子,猫和人可都死了?”
“回主子,昨晚只有野猫溜进来,没吃一口东西就死了,看样子是被喂了毒放进来的。人是璟容宫的宫女,有武功,昨晚戳了您的窗子,被手下的人使暗器毙命了。”
落萍低着头一一汇报道,有时候我怀疑是不是做了暗卫连感情都被抹杀了,可是我看采雨就很正常嘛。
“人从哪来的就送回哪去吧,让蒋璇亲自收尸。”
“是。”
或许是我变得冷血了,面对一条人命,我能像处理垃圾一样冷静。可是,这三年,无数的人想要取我的命,渐渐的也就明白了,他们不死,死的就是我。我还记得刚开始宫里只有侍卫围着,杀手从天而降,差点儿就送我去和爹娘团聚了,幸好小时候从世伯那里学了功夫,拖到明历赶来救场才晕过去。后来,辞玉宫就里三层外三层得有人护着,生怕别人不知道这里面藏了个金饽饽。
那时候想不通,一心只想出去报仇,用我这猫都打不死的功夫和一身穷书生的酸劲儿。现在也想不通,为什么明历会喜欢那么蠢的我?
如今就要自由了,心里反而开始怀念了。怀念过去的每一个夜晚,不管明历忙或不忙,他都要溜过来看看我,不管我是什么脸色,他一样笑着哄我。
一天晚上,宫里办了喜宴,他是喝醉了来的。他跟我说话时眼里还有光闪啊闪的。他说:“贺悸,你就要及冠了,我得管你叫哥呢。你就不能…也哄哄我,就一次,我也想听听你是怎么哄人的。嗯?”明历穿着一席绣了金龙的大红喜袍,蹲在我的腿边,脸颊两边的红色晕染了眼角,那双眼睛里的星光仿佛要坠下来般。
我是怎么回答的呢?
想起来了,我说的是:“滚吧,今日你大婚。”
那晚他没听我的话,硬逼着我喝了一壶酒,他说这是他从椒房殿偷出来的,是合卺酒。我告诉他,“明历,我贺家的人从来不是卖屁股的,你的注意打错了。”
明历笑着笑着,眼中的星光就坠出来了,他点点头,“我知道啊,贺悸。我就是想和你一块儿,你答应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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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往不追,终归是我欠了明历太多。
到了午夜,落萍带着一个包袱来见我。打开一看,我眼角止不住地抽搐了起来。
“落萍,这是…”
“主子,先委屈一下吧。毕竟这次行动不宜声张,还是得做做样子,蒙混过下人的眼睛。”
“可这…”
“主子,大局为重!”
道理我都懂啊,但是你摸着良心告诉我,这坨粉嫩嫩的宫装真不是出自你的私心吗?别以为你平时摆出一副面瘫,我就真看不出来你的色批脑袋!
“我好歹堂堂八尺有余,你让我穿女装去跟人谈判?”
“啊这…”
“这你个头啊,去给我找身侍卫的衣服来,臭丫头!”
“公子莫气,看看采雨是不是乖了很多!”
这个时候采雨就十分有眼力见儿地滚过来了,献宝一样拿出一件侍卫的衣裳来,冲我讨好地笑着,好像在邀功。
“采雨,你怎么会有侍卫的衣服?看这料子,品阶还不小。”
落萍看不惯采雨的谄媚样儿,把衣服抢过来一番检查,仿佛想找出些蛛丝马迹。
“是、是偷来的,公子都没过问,你管的着吗!”采雨转过脸来用哀求的表情看着我,应该是不希望我再过问这件事。
看他这副可怜样儿,我心里叹了口气,摆摆手让他下去了。结果,这小子滚得比兔子还快!
我到屏风后换好衣服,出来时落萍也已换了身黑衣在外等我。
她依旧低着头,用一种无奈的语气对我说:“主子,你就惯着他吧。”
落萍一向性子清冷,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她挂念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她的妹妹,另一个就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采雨。
“怎么,你知道什么了?”
“本来近日忙些,没空管他的。但那天他回来,身上带着的那股味儿…”
“什么!你是说采雨…”
我突然想起那晚明历与我的玩笑话,采雨才十五岁…
“主子,您别想了,专心眼前吧。采雨有我收拾呢。”
落萍强牵起的笑容并不能让我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