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德某个县城近郊,有一对男女在此停驻。女子从外表看年纪不大,约摸十八九岁,仍然是少女的模样。
少女四下环顾,今日天气不错,往北能看见成片的山脉,天空蔚蓝而明净,此处风景极好。
男人的外表也极年轻,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
年轻人翻身下马,仍然留在马背上的少女有些不明所以,面上还留有疑惑的情绪,待年轻人走远后才反应过来,想到这年轻人的行事风格颇对她的胃口,连忙对着年轻人的背影喊道,“哑巴,我叫江澄澈。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就去京城江家找我,就说你是江家七小姐的朋友!”
可年轻人自始至终都未回头,少女懊恼的扯了扯自己的发梢,手上下的力气重了些又觉得痛了,赶忙松手。
她心道这哑巴肯定又没有听她说话,两次遇见这哑巴时他都正在被张远卿的人追杀,张远卿的敌人就是她的朋友,于是她也救了这哑巴两次。
她叹了口气,不再看年轻人远去的背影,一扯缰绳,踏上了归途。
少女是天生的笑脸,即使没有表情的时候嘴角也会微微上翘,杏眼桃腮,明眸晧齿,微笑的时候脸上会有两个浅浅的梨涡,一副纯真善良的样子,让人很难会有防备之心。她身上穿着齐腰襦裙,外面套一件大袖衫,头上簪着一只银步摇,风吹起外袍的时候还能看见她腰间挂着一块紫色的玉佩。
但凡道上有些见识的人都会认出这位来,这是江家七小姐江澄澈。——道上的打扮的如此麻烦的人委实不多,且这个年头还穿着襦裙的,大概只有这个江七了。
前些日子新政颁布,提倡除旧易服,江七还在京城,便有记者盯上了她,几番蹲守终于找到了江七,问她:“江小姐作为江家继承人,一举一动都代表了江家,不肯易服是否还心向旧朝?”
江七当时没有回答记者,让人将记者赶走,第二天报纸上刊登了她的回答:华者,人取精粹广纳之意,物取绚美繁盛之相;夏者,家继礼法往圣绝学,国开千载万世太平。冕服采装曰华,大国曰夏。
这些用来辩驳的场面话倒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那一版报纸的最底部附了三行小字,分别是英语,俄语和日语,大概意思就是在警告某些人不要找她江七的麻烦,不然她会不客气。
江澄澈坐在马背上晃晃悠悠的进了城,门口站岗的士兵认出了这位特立独行的江七小姐,自是不敢拦她,江家威势虽不如前,却也不是他们这些小人物能招惹的。
京城还是一如既往地热闹,外面战事纷繁,对民众的生活倒是没有多大的影响,或许没到时候。江澄澈暗自摇头,她管这些做什么?
江澄澈轻哼了一声,不轻不重的踢了一角马肚子,马儿似乎察觉到了主人的心情,加快了脚步,也不需要主人指挥,颇为自觉的向江家的方向去了。
回到江家没多久江澄澈便发觉家中气氛有些凝重。
若是往日,家里人得知她回来,必定会在正厅给她办一场接风宴。
虽说这次回来她并没有特地通知家里人,但她在路上磨蹭许久,目标又如此明确,家里人应该早该得知了她要回来的消息。
可正厅里虽然摆了菜,却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倒是有几个仆人在正厅里忙碌。
她不高兴。
仆人见她脸色不大好,也都小心翼翼的问了声好,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向来没规没矩的,这会儿久久不见人,便自己坐上主座,拿起筷子正要下手便看见管家一脸着急的跑过来,一把夺下了她手中的筷子。
她感觉有点莫名其妙:“何事?”
管家额头上冷汗都下来了,“七小姐,众位夫人给您在偏厅摆了宴席,请您移步。”
她原以为像往常一样这一桌子是给她准备的接风宴,看来是她想错了。她有些好奇,什么样的客人要在正厅设宴款待,连她江七都得让位?因此她身子往后一靠,做出一副要留在主位不肯挪动的样子,“我倒要看看今天府上来了什么人。”
管家虽然着急,但是没有用,在这个江府还没有人能改变江澄澈的想法,只能陪在一边,焦急的等待着即将面临的江七小姐和江老爷的修罗场。
客人是个年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江府,甚至都没有下人通报有客人过来,等管家接到通知吩咐下去准备接待客人时,客人已经在江老爷的书房了。
没过一会儿,人就来了。
江老爷正跟客人说这话,虽然客人几乎不会回应,但也说的不亦乐乎,可当他转过目光,看见吊儿郎当靠坐在主位上的江澄澈,脸色登时变了。
江澄澈没有注意到她爹脸色非常难看,反而将视线落在了客人身上,脸上还带着惊喜的神色,“啧,哑巴,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很诚实嘛。”
“什么哑巴,滚去偏厅!”或许是感到自己被忽视,也可能是觉得自己威严被挑衅,江老爷的态度十分严肃,不由分说就要开训。
她知道她爹的习惯,一开始训话没半个时辰都停不下来,江澄澈不乐意听江老爷训话,迅速从椅子上爬起来,窜进了偏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