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

那天下午回到家后，莫小闲总会想起那个暴戾极端的陌生男人。她知道他是洛淮远的父亲。

她是从小活在糖罐里的女孩，父母永远对她轻声细语，顺心顺意。所以当看到洛父对洛淮远毫不留情的殴打时，她躲在门后惊到失语。她在纯白的世界里第一次触到了恶的黑暗。她想帮助洛淮远，可是又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

她一整天心不在焉，就连吃饭时见到喜爱的菜色也没有吃上几口。

饭后父亲把她叫到一边，关心询问她的情况。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结结巴巴地把情况说了。

出乎意料的，洛父忽然细细的询问那奇怪的房间和男人的身形样貌，神情渐渐由缓和变成了凝重。良久他揽住她，轻声说：“小闲，可不可以帮爸爸一个忙？”

第二天上午九点，莫小闲出现在洛淮远的家门口。她知道这个点他家一般没有什么人，而备用钥匙留在窗户边的花盆底下，这些都是洛淮远不经意间说过的。她小心的摸进去，偷了一只玩具兔子揣在怀里。一路上她脑子一片空白，只听到心脏处鼓声如雷。

听说那天晚上天琴座流星雨很美，摇曳着细长的尾巴从天际划过，描绘着匆匆一现婀娜多姿的璀璨。没有人知道有一个少年在江岸边默默等到了深夜。

也是在这个夜晚，T市县局破获了一起重大的贩毒案件。犯罪嫌疑人姓洛，他通过网络渠道约定交易细节，将毒品藏在玩偶体内通过快递寄给买家。最终法院裁判结果下来，判他三十年有期徒刑。

从那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洛淮远。听人说他辍了学，早已不知飘零何处。午夜梦回，她会见到一身落魄的少年用怨恨的目光看着她，而她最后被涌上心头的愧疚淹没。

哪怕她站在正义与舆论所拥护的一方，却也难以摆脱她间接毁了他人生的事实。

人世间谁是谁非，孰对孰错，不过一笔糊涂账罢了。

她醒过来时，脑子里仿佛有一把锤子在不停敲打着，这是醉酒的后遗症。

打开房门往客厅走去，她猝不及防被某个不明物体绊倒在地。

“你怎么在这里？”

“昨天不知道是哪个酒鬼，拉着我的衣角在大街上鬼哭狼嚎，说如果我走了她就从旁边的水沟跳下去。”

莫小闲脑袋“轰”的一声，脸蛋变成了熟透的番茄颜色。

“抱歉啊。”她呐呐地说。

“既然你醒了，我就先走了。”

“等等……”她下意识的挽留。

齐珩挑眉，等待她的下文。

“谢谢你昨晚送了回来，你、你要不要来和我住？”

她曾经偷偷到他住的地方看过。那个旧租房里通风扇年久失修，没有空调，屋顶甚至还会漏水。

齐珩似笑非笑：“莫小姐是在投怀送抱吗？”

她话出口才觉得不妥，感觉自己脸涨得通红，连耳根都在发烧，“我的意思是，我这里还有一间空房，反正平时也没什么用，我可以租给你，水电房租全免，不过你得给我和云朵做饭。”

齐珩顺着她的示意才注意到阳台上还有一只正在晒太阳的老猫。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悲伤。

“不必了，多谢莫小姐抬爱。我想我与莫小姐也不是多熟的关系，下次也没必要相见了。”他语气生硬的拒绝。

他的冷漠在那一瞬间刺痛了她，等她回过神来，敞开的房门早已没了齐珩的背影。

她有好几天都待在家里思考人生。她向来不是个聪明人，想补偿他却苦于寻不到方法。

之前是不是我太直白了？也许我应该在私底下偷偷帮他？

她想了想，打开手机给闺蜜发了个信息。做完这些，她精疲力尽的瘫在床上。

手机忽然响起，她接到耳边，是秦陌想约她出门。

手机挂断，莫小闲的眼睛闪了闪。下一秒她生龙活虎的从床上跳起，将模式从大龄颓废女青年切换成精致猪猪女孩。

秦陌是她上个月在婚姻介绍所认识的相亲对象。某大公司的基金经理，样貌英俊潇洒，举止儒雅有风，除了离过婚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缺点。

她同秦陌一起到广场旁的电影院看了场电影，出来时夜幕已深。

“走吧，我带你去吃‘大餐’。”她俏皮一笑，拉住他的手。

广场旁的牛肉面摊香气扑鼻，勾得人食指大动。像当初莫小闲就是被这个味道吸引来，吃了第一碗后顿时惊为天人，从此欲罢不能。

秦陌有着愕然的坐在莫小闲对面，看着她对着所谓的“大餐”一脸享受。

他犹疑的尝了一口，随即眼前一亮。他爽朗一笑：“小闲是真性情，我喜欢。”

吃到中途，秦陌接了个电话，回来时一脸抱歉：“下一次由我请你。”

秦陌走后，她独自一人在晚风中默默吃着牛肉面。手机短信轻响一声，她点开浏览，眼神变幻莫测，然后再缓缓将其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