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

“莫小闲，你这个骗子。”

她从梦中惊醒。

月光从窗边漏进，地上像铺了一层霜。

她披散着头发起来找水喝，坐在阳台边上，在漆黑如墨的夜里像一个幽幽的鬼魂。

她眼前出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轮廓，是那个分明是洛淮远的眉眼，却声称自己是齐珩的男人。

“齐珩……”她喃喃道，声音消散在茫茫的夜色中。

莫小闲打听到齐珩是一名流浪歌手。从上个月起，他每天晚上都在露天广场上演唱，以此来得到一点微薄的收入。

她于是每天定点来到这里，有时候是扮作路人经过，有时候是躲在附近的奶茶店或小酒馆里，只为能够远远看他一眼。

陈年往事如蛛网将她缠住，让她在窒息的丝网里难以脱身。她清楚的意识到自己企望从他身上寻找到洛淮远的痕迹。

可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吗？她不相信。

可就算证明齐珩就是洛淮远又能怎么样呢？莫小闲问自己。

是啊，她不能怎么样。就算他真的是洛淮远，她也只能像现在这样远远的看他。当年那件事后，她相信洛淮远不可能再原谅她，而她亦卑微到连企求原谅的资格都没有。

齐珩有一双多情的凤眼，弹唱时微微勾起，带着惑人的颜色。他的嗓音低沉而清醇，缓缓融入一片夜色里。

他唱：“这一路经历太多伤，把最初笑容都淡忘，时光让我们变得脆弱且坚强，让我再来轻轻对你唱……”

彼时莫小闲坐在小酒馆里，一边喝酒一边听他唱。许是夜色正好，许是喝了太多酒，又许是那歌声里淡淡的忧伤拨动了她的心弦，她听着听着便泪流满面。

哭着哭着，她竟不知唱歌的人早就放下了吉他，默默地走到了她面前。

“洛淮远？”她在醉酒的晕眩和泪眼朦胧中看到熟悉的面容，委屈地抱住他，“你怎么才来呀，我找了你好久。”

被抱住的人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叹了口气：“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六月的时节已是初夏，晚风悄悄拂过脸颊，如同爱人的耳语呢喃。

莫小闲趴在男人的背上，嘴里絮絮叨叨地讲着她与少年洛淮远的故事。

她忽然想到曾经也是这样清澈的一个夏天，她因为家里在装修，常常跑到洛淮远家做作业。

洛淮远的家是一栋旧式小洋楼，也是这个时候，她才知道他母亲早逝，他和父亲住在一起。他的父亲虽开着网店，却不时玩失踪，偶尔回家也只是忙于生意。

大部分时间里，只有洛淮远一个人煮饭，一个人上下学，一个人做作业。

于是莫小闲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做他一辈子的朋友。

一天她和他一起补暑假作业，学累了她就撒娇让洛淮远帮她买汽水，自己则无聊地在他家闲逛。她好奇的打开了二楼的一扇门，惊讶的发现里面摆放着大小各异的手工玩偶。女孩子的天性让她流连忘返，几乎忘记了时间。

“谁叫你进来的！”一道声音忽然炸在半空。

“洛叔叔，我、我是洛淮远的同学，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几乎语无伦次。

她面色苍白，双手细微地颤抖着——她大概永远也不会忘记这样的一双眼睛，像藏在深山里的狼，带着防范的警惕和可怕的野性。

随后赶来的洛淮远把她拉了出去，莫小闲不安地站在他家门后，听着里面那个陌生男人大发雷霆。

很久以后一切才平息下去。洛淮远走出来时，脸上还带着扇过巴掌的痕迹。

“他怎么可以这样！”她惊叫，随后眼泪如注，“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没事的，没事的。”他拉住她，温柔的揩去她的眼泪。

她反倒更加难受，他有意转移她的注意力，于是微笑着说：“听说明天晚上有难得一见的天琴座流星雨，我们一起去看吧。”

……

“所以呢？最后你们有一起看那场流星雨吗？”

一阵沉默后，齐珩问道。

她轻轻叹了口气：“没有。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