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5）

“笃、笃、笃”尊者房间的门被敲响。

“进来吧。”木门自动打开。夜倾心站在门外，先是对着尊者行了礼，得到许可才进了门。

屋内如同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依旧光线昏暗，弥漫着浓郁的香气。唯有尊者身前的矮桌上放着一盏灯。

在尊者的示意下，夜倾心走到他对面，盘腿坐好。借着灯光，这次她看清了尊者身上的长袍花纹——并不是银线绣上去的，而是一条条浮动着的“丝线”。

“手。”

夜倾心听话地把手放到桌子上，那根丝线再次缠上她的手腕。

“有点不舒服，忍着。”

话音刚落，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她的手腕开始逐渐蔓延到整条手臂，又慢慢席卷全身。夜倾心极力克制着自己，才没抽回手。

细细密密的冷汗从她额上冒出，打湿了她额前的碎发。她死死咬住嘴唇，任由铁锈味在口中散开，试图转移身体上的不适。

在寒冷中，时间过得格外漫长。当丝线被收回，久违的暖意回到体内，夜倾心差点瘫倒在地。

“今天只帮你疏导了一部分，之后记得每天这个时间过来。”尊者把丝线缠在手指上，不冷不热地嘱咐道。

夜倾心心中叫苦不迭。她双手撑在身后，不让自己倒下去。缓了好一会才站起来向尊者告别，离开了房间。

尊者仍坐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他低头捻着手中的丝线，思绪却回到了十几年前——

他手里捏着和今天相同的丝线，另一端没入一个襁褓。明明是个未开始修炼的婴儿，体内却有着异常强大的力量。那些奇异的力量在她体内横冲直撞，使得小小的身体变得滚烫。

“老师——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年轻的女人泪眼婆娑，抱着怀里的孩子，等待他的回应。

“你先起来。”他扶起女人，面容无奈，“我现在不能完全解决她的问题，只能暂时缓解。”

“老师，我翻过书了，冰魄之心——那东西应该有用！”

“她太小了，又没有开始修炼，冰魄之心对于她来说既救命又致命。至少——再过个十来年吧。”

出乎他意料，女人的脸色一下子灰败下来：“不……没时间了……我等不到……”

还没等他细问，女人便把孩子举到他面前，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老师，请您先缓解她的问题，其余的……我会处理。”

那时，他还不知道女人的话是什么意思，只是暂且缓解了那个婴儿的问题。

不久之后，一场大火让一切都消失殆尽。他似乎再也没有机会得知那个问题的答案——直到十一年后的现在。

在他第一次探查她的经脉，他就知道她是谁了。熟悉的、异常的经脉，以及十余年前他亲手布下调节那股奇异力量的阵法——他至今还未曾遇到第二人。

只是没想到，误打误撞的，冰魄之心还是起到了它原本应该起的作用。

看那小子关切的态度，应该是早就找到他妹妹了。

也好……这样也算是了结了那人的遗愿了……

夜倾心跌跌撞撞地回到夜飞影的房间，连外衣都没换，倒在床上就陷入了沉睡。直到她朦胧之间感觉到有人推门而入——

“哎呀！不好意思！我以为屋里没人——”他被夜倾心用匕首抵住在门板上，双手举起。“我我我、我是来帮六小姐收拾东西的！她说要回主殿了，房间还是给姑娘留着——”

“……抱歉，是我太紧张了。你没受伤吧。”夜倾心定了定心神，收起匕首。

“没事没事！”阵法师连忙道，急匆匆收拾好夜飞影交代给他的东西，离开房间。

踏出房门，他抹了一把被吓出来的冷汗。呼——六小姐这是从哪带回来的朋友，这气场也太可怕了，比尊者还可怕！

夜飞影离开中央塔后，夜倾心就过上了规律的生活——起床，到尊者那里打卡，再爬回房间睡一觉，剩余的时间就要么在中央塔里和休息的阵法师闲聊，要么去周围的集市闲逛。

反正暂时不能修炼，她的日子倒是悠闲起来。

直到一周后，尊者在例行治疗结束后塞给她一本书。

“尊者？”夜倾心捧着书，还没从治疗中回神，有些发懵。

尊者甩甩手，一脸不耐：“看你天天没事干，给你找点事做做，别老是烦阵法师。”然后，他就把夜倾心赶了出去。

回到房间，夜倾心翻开那本书，才发现那是一本有些旧的阵法的启蒙教程，里面还有一些字迹清晰的批注，看得出书的原主人学习时应该很用心。

她愣了一下，然后轻轻笑起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尊者允许她这个未央宫之外的人学阵法，但既然书都到手了，她不好好利用好像有点对不起他的好意了。

一时间，她忘记了身体上的疲惫，坐到桌前认真研读起来。

三天后的夜里，结束一天的工作，尊者走出房门。

“尊者晚上好。”一个阵法师刚好从通往夜飞影房间的楼梯上走下来，朝尊者问好。

“嗯。”他点点头，然后似乎想起什么，又问道，“那小孩呢？”

“啊，您说叶倾姑娘。”阵法师立刻反映过来他在问谁，“她这两天从您那里回房间之后除了吃饭之外，就一直一个人在屋里待着，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好的，尊者慢走。”

看着阵法师匆匆赶往自己要去的地方，尊者站在原地思索片刻，抬脚踏上楼梯。

屋内，夜倾心正伏案忙碌着。那本书被她平摊在一旁，她现在拿着笔一边对照着书一边在纸上演算着什么。

突然，尊者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左上第一条线、中心右侧的线连错了，起止点交换一下。”

夜倾心被吓得整个人抖了一下，猛然转身。“尊者、晚上好！”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未央宫还真是卧虎藏龙……该说不愧是能与辰龙国分庭抗礼的家族吗……

尊者压下笑意，拿起她桌子上的纸，扫了一眼又看向夜倾心：“你还挺有天赋，三天能学成这样……还真是和她一模一样……”

谁？夜倾心没太听清，但也没问出口，只是乖巧地站起来，给尊者拉出一把椅子。

“既然你有兴趣，明天给你准备一点阵石和阵盘，自己找地方折腾去，有不会的来找我。”尊者也没坐下，把纸放回桌子上，留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这算是……被认可了？夜倾心摸了摸鼻子。她又拿起笔，按照尊者刚刚指出的问题改了改阵法图，之前她没搞清楚的问题立刻豁然开朗。

捧着自己绘制的第一个完整阵法图，夜倾心心情极好。

洗漱后，她刚准备入睡，一道好久没听见的声音就响彻她的脑海——

“夜倾心！我突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