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九卿如往日般坐在窗旁,杯中还是熟悉的雨湖龙井,这是他平日爱喝的。
望着青翠的枫树,淡淡道了句:“他们现在过的可还好?”
枫叶瞬间染上鲜血般的红色,少女的声音回应道:“是的,九卿大人。”
飘落的红叶幻化成一个纤细的身形,一头落霜似的白发结上忧愁,岁月的沧桑并未带走她清秀的面庞。
只见一只巴掌大的妖精,轻轻一跃上窗前,“九卿大人,可以再给我讲讲以前的故事吗?”
“当然。”苏九卿习惯性地递上一杯茶。
很久以前有一种子,不知是从何落下,何时扎根,过了千年才孕育出一只树妖,名唤灵枫。
从出生起便闲逛山野间,无忧无虑,无拘无束,倒也自在的很。
“阿孟,你快来看,这株树的叶子甚是有趣。”
一名少女蹲在树丛旁,静静地看着那株红枫。
灵枫似乎有些害怕,躲在嫩叶下,其实他们是看不见灵枫的。
相传,树妖只让自己所信任的人看见,这算是他们生存的一种方式。
那名少年应声而来:“阿瑶,你走慢些。”
“阿孟你看,这是株什么树?”
少年蹲下来仔细看着这株树,长的又瘦又小,嫩红的细叶倒添了几分可爱。
“这应该是枫树,这么瘦小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阿孟。”
“嗯?”
“我们带它回去可好?”阿瑶轻轻抚摸它的嫩叶。
“这…不好吧?"
“可是你不觉得它孤单的待在这里很可怜吗?”
环顾四周,确实没有一株同它一样的树种。
“要不你问问它同意否?”
“阿孟你又说胡话,树怎么可能会说话?”
“那不一定,依我看这树有灵性,通人性。”
“骗人,阿孟又不是树,怎么知道树在想什么!”
阿孟轻抚这棵树,眼神和灵枫对上了,灵枫似乎察觉了什么,道:“你能看得见我?”
阿孟不语,只是轻轻一笑。
“那我试试,阿孟可不许笑话我。”
“嗯,我保证不笑话你。"
阿瑶诚心诚意地跪下道:“小枫树,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去吗?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阿孟轻声道:“请不要让她失望。”
“你真的能看见我,你也是妖吗?”
“不是哦,我一出生就看得见。”
阿瑶道:“阿孟,你看树也没答应不是吗?”
灵枫用手摇动树叶,“阿瑶你看,它同意了。”
“真的哎!这是怎么做到的呀?!”
“谁知道呢。”阿孟与灵枫相视一笑。
待回家中,阿瑶将枫树种在庭院中。
春,与阿孟给灵枫浇水,嬉戏树旁。
夏,二人在枫叶遮蔽下乘凉。
秋,赏着浪漫的红叶。
冬,撑伞雪中漫步。
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二人逐渐长大成人。
一日,媒婆从千里外赶来,“孟公子下聘,欲与王小姐喜结连理,不知王老爷意下如何?”
这二人从小青梅竹马,在旁人眼中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王老爷自是很放心地将女儿交给他。
三日后,成亲的队伍到了,二人一相见羞涩地笑了。
“阿孟,我想……”
“带上灵枫和我们一起走。”
“嗯。”
枫笑着看着二人,道:“阿瑶,你今天真漂亮。”
将一片红枫叶别在阿瑶的头上。
“阿孟,坐在树上的是你说的灵枫吗?″
“阿瑶,你能看见她了?”
“嗯。”
阿瑶伸出手道:“灵枫,你愿意和我们一起走吗?″
灵枫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当年那个小女孩,和她说过相似的话。
灵枫微笑着从树上跳下,拥抱阿瑶道:“祝你们永远幸福。”
大堂中。
媒婆喜笑颜开道:“一拜天地。”
堂下宾客满座。
“二拜高堂。”
双双父母眉开眼笑。
“夫妻对拜。”
灵枫坐在红绫上,看着这对新人,有情人终成眷属。
深夜。
一群官兵闯了进来包围了他们的家。
阿孟怒道:“可恶,竟然来的这么快!”
心中便是有万分不舍也得离去。来到院外,轻抚着枫树道:“灵枫,阿瑶,就拜托你了,请你好好照顾她。”
灵枫被莫名其妙的话搞迷糊了,道:“阿孟,怎么了?发生何事?”
阿孟道:“他们是冲着我来的,我可能回不来了。”又慢慢走向屋内。
阿孟轻吻着早已熟睡阿瑶,披上外衣便离开
“他在那,追!”阿孟离去,官兵奉命留下一些灭门,另一半人撤退了。纷纷往阿孟的方向追去。
次日,阿瑶醒来。
房外躺了一地尸体。
“灵枫,你见着阿孟了?”
灵枫低头不语。
“怎么了灵枫?是阿孟出什么事了吗?”
“阿瑶……阿孟他…被官兵逼上悬崖自尽了,我赶去救他时,已经,来不及了。”
这才新婚就分开了,阴阳两隔。如若是天若有情天亦老,可这……
阿瑶唇颤抖着,泪珠沾湿了面庞道:“他最后可还说了什么?”
“让我好好照顾你,阿瑶,别太伤心了……”
阿瑶道:“灵枫,我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罢了。”
“什么?”灵枫不解。
“从我与他相识,我们便立志,定要除去朝中奸佞,为妹妹报仇。”
“他其实有一个妹妹,寄住在京城,十三岁那一年,在街上游玩时被朝中一奸佞所
害,马车将她活活压死。因为他位高权重,没人敢将他治罪。此事不了了之。”
“新婚前夜上交的奏折,估计是被他拦下来了。我们约好,如若他出了什么意外,我一定要将新的这份奏折交上去,绝不能让妹妹含冤而死。”
灵枫道:“阿瑶,你不能去,太危险了。阿孟最后让我好好照顾你,我不能让你冒险。”
阿瑶道:“谢谢你灵枫,但是我必须要去,不仅为了妹妹,为了阿孟,还为了其他百姓不再遭受奸佞的屠害。”
“可是……”灵枫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他们就心情并不能理解,但她知道一定要保护好阿瑶。
“灵枫,或许你还不能理解,当今奸佞横行,小人当道。如若不除,苦遍天下,那这家便完了。”
灵枫若有所思。
“阿瑶,我和你一起去。”
灵枫属实不忍看着阿瑶如此痛苦不堪。
一路护送到京城。
“阿瑶,先歇会吧,我们已经赶了三天的路了。”
“不必了,还是先想想怎么混进皇宫吧。”
灵枫道:“那阿瑶先把包子吃了,我帮阿瑶进去。”
“嗯。”
好不容易哄阿瑶吃了点东西,再不吃东西,真的会出人命的。赶了这么久的路,不休息,吃的东西也很少,仅仅是护着怀里的奏折。
“阿瑶白天进去说不定奸佞就在那,我们晚上进去,时间还早,你歇会儿吧。”
“好吧,记得出了什么事一定要叫醒我。”
“嗯,阿瑶,睡吧。”
阿瑶靠在灵枫的肩上睡着了。看着她熟睡的样子,真的很心疼。
是夜。
灵枫将一片枫叶扔在地上,那枫叶便变大。
“阿瑶,坐上去。”
灵枫轻轻一吹,枫叶便飞了起来。跃上枫叶一齐入皇宫。
云遮住了月光,这偌大的影子也没人注意到。
到了内宫,灵枫召来一些藤蔓。将侍卫全都捆绑起来弄晕了。
此时的皇上正准备就寝,那老奴一见二生人闯了进来便喊道:“大胆,竟敢打扰皇上休息,私自闯入内宫乃是大罪!来人将这小贼给我拿下。”
半晌也没有回应。
阿瑶走上前,跪在圣上的面前道:“求皇上为民做主。”
皇上看二人没有恶意也挥手示意老奴退下。
“究竟是何事使你二人来这告御状?”
灵枫接过阿瑶的奏折递给老奴,老奴又将奏折递给皇上。
“民妇郎君便是新晋状元,新婚当夜朝中大臣竟派人来此谋杀我夫,拦下了前一夜的奏折。这是他写的另一份奏折,叮嘱民妇如若他出了什么事,定要将这份奏折呈交皇上。”
“你去查一下,可有此事?”
一旁的老奴奉旨调查,一会儿便回来。
“皇上近几年的奏折确实少了不少,据说每次上交的奏折都要交给右中丞相审核。”
“大胆,究竟是我是皇上,还是他是皇上?奏折竟敢私吞,把他给我叫过来。”
“参见皇上。”
“胆子不小啊!私吞奏折,杀人放火,谋害朝廷命官。你这脑袋是不想要了吗?”
“微臣惶恐,此事定是造谣!”
皇上一怒之下将奏折甩在他脸上。
“造谣?你自己看看你干的什么好事。”
双瞳一缩,崩溃瘫坐在地上。
“这定是污蔑,皇上,相信微臣啊!皇上!……”
三天后,右中丞相等人被处死了。
“灵枫,我们回去吧。”
“嗯。"
人群中冲出一人,手持刀怒刺向阿瑶,灵枫欲阻却惊下的人群阻碍。
阿瑶身上全是血,那人笑道:“哈哈哈哈,死了,全都去死,哈哈哈哈……”
不知从何来的疯子到处杀人。
灵枫怒上心头,一伸手穿过疯子,只见那疯子血溅当场。
“阿瑶,阿瑶,你醒醒,对不起是我没能保护好你。”
“灵枫,没关系,咳咳……”吐出了好多血。
“阿瑶!”
“灵枫……带我……回去。”
灵枫抱着阿瑶的尸体走回去。
“哎,你说,那个女人为什么抱着一具尸体?”
“听说那是她朋友,被疯子害死了。”
“就前段日子到处杀人那个疯子?真可怜啊。"
苏九卿饶有兴趣问道:“请问在哪可以找到她?”
“再往前走一村子就可以看到了。”
“多谢。”
“你叫灵枫是吧?”
“你是谁?"
“在下苏九卿,我可以帮你让她活着,但是要付出相对应的代价。"
“真的?无论什么代价我都接受。"
苏九卿用一只长满树藤笔写下了阿瑶的名字。
“灵枫。”阿瑶轻唤着她的名字。
“阿瑶,你活过来了!”
待安顿好阿瑶之后。
“你帮我有什么目的?还有代价是什么?”
“一命换一命。现在你还有一小会儿的时间就要死了。跟她好好道个别吧。”
“阿瑶,我得走了。”
“灵枫你要去哪?”
“一个很远的地方,以后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顾你自己,对不起,我没能实现对阿孟的承诺。”
在阿瑶的额头上留下一吻,道:“阿瑶,再见。”
便化作絮状消失了,院中的红枫变得血红,红得滴血。
“唉,我为什么流泪?”阿瑶已经不记得刚才的事情了。
站在院中,望着红枫,一片血红的叶子落在她的头上,瞬间,觉得心好痛。
“你要留下来和我一起等吗?”
“等谁?”
“一个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