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减香消（2）

蒋辰月从稳婆手里抱过孩子，小心地擦拭掉小孩身上的胎脂。小孩子的小脑袋像是一盏小灯笼吊在他小小的脖子上。

“用胳膊枕着点，孩子脖子还嫩着。”稳婆有些慌张地看着蒋辰月抱孩子的样子，手上倒是一点也空闲。要不是要给方云蓝擦拭血迹，她一定要自己去抱孩子，然后麻溜地把孩子身上的脏东西给擦掉去，兴高采烈把孩子交到方絮的手里，并大声说：“恭喜少爷，是个小少爷，跟您小时候一样呢”。但是此刻的她出不去，也不能说。因为这是方云蓝的孩子，不是蒋辰月的孩子。几个月前蒋辰月小产的消息闹得满城风雨，方家，就差跟姜璇花的丧事那样大办一场。

蒋辰月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看向孩子，才发现原来孩子的半个头都在自己的胳膊外面。她恍惚一下，目光绕过孩子，看向自己的校服，若是孩子还在，也显怀了该是。她很快把孩子的头扶正，把孩子放到方云蓝的身旁，孩子一碰到云蓝，立即停止了哭泣。

“抱出去吧。”稳婆又开口，把布放到一旁的装了水的盆里。又用干净的手帕擦手，顺便给云蓝盖上了薄毯子，她看向孩子，似乎是想到什么，又开口，“罢了，放在里面吧，我去把少爷叫进来。”说着她就已经床上鞋子往外走去。

方絮走进来，眼里露出说不上的情绪。似乎在担心云蓝，又像是得子的喜悦，又像是惋惜辰月的孩子。他顿了顿，四处环顾，没有人来，只有风吹的窗户咯咯响。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忽然开口：“去把方柳接回来，蒋嘉月养了他那么久，该带回家来了。”方絮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愿意说破，他抛下这一句话便离开了，没有抱一下孩子，也没有关心一句云蓝。

蒋辰月低头看见云蓝睁着眼睛看着方絮离开，她没有力气开口挽留他，只是微微低头亲吻一下自己的孩子，这是她的依靠。

“想哭就哭吧。”蒋辰月说道，声音就像是几天没有开嗓一样沙哑不清。

云蓝摇摇头，闭上眼睛。

辰月也不是不知道她什么意思，识趣离开了房间。只留下虚弱的一位母亲与才出来一炷香时间不到的襁褓。

辰月从房间里走出来，原本热热闹闹的下人都已经散去。五月的风吹在身上，她伸出手，说道：“想起那年五月，铃兰花开。”她说这话正是说给一直在外面等候的方絮听的，她想蒋嘉月了。

“我到底比不过他，就算我一眼正眼都没有给小云儿，我也比不上他对吧？因为那个孩子对吧？你心里一直记恨我，恨我不让你跟他走，你就该跟吕家人一样去边关，你就该一直跟他在一起，你不该困在方家，困在我的身旁。”自从孩子离世，方絮就像是变了个人，他更像是方间鸣，沧桑，不愿去管太多事情。

“我从来没有这么觉得，倒是你，总爱拿自己跟他比较。”蒋辰月说道，“我只是想我娘和嘉月了，许久没有见到他们了，不知道他们在外面过着什么样的艰苦日子。”她低垂眼眸，担心他们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