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辰月饭饱后,说要带着奚去学堂看看,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奚没有见过学堂,认得的字却不少,她得认得字,否则上面派遣任务的时候,都不知道名字。不知道名字就意味着会走错地方,杀错人,后果可是相当严重。
大多是刺杀的人门前都有牌坊,他们至少得认识牌坊上的字。曾有一人认错人,错杀后,被人告上官府,还是白家出面,花了好多钱才平息。至于那个人最后的结局就是被赶出来 这是白家最不能容忍的错误。
三人来到学堂,学不过是白墙青瓦的一栋矮小房屋,青瓦上还垫着稻草。不远处有一口大钟,为了告诉孩子们时间。学堂外有一条溪流,往下就是辰月常待的溪流。这溪流旁边是杨柳飘扬,现在正是好看的时候,活像婀娜多姿的姑娘,披着头发,在溪流边闲玩。柳树间是孩子们喜欢的荡秋千,秋千上绑着纸鸢线,空中飞着或大或小的纸鸢。
辰月带着两个人在周围玩闹一会儿,等孩子们散学。孩子们一哄而散,背着装满书的袋子出来,放到柳树下,有人看书,有人忙着放纸鸢,有人荡秋千,还有人捡起小石子在掷石子。好一派祥和景象。
学堂博士已经年迈,两鬓斑白,佝偻身子,拄着拐杖跟在孩子身后,慢悠悠走出来。他把门关上。看到三个人,推推眼角,才看清辰月和嘉月,至于奚他根本就没有见过,何谈认识。他沙哑着声音说:“是浸溪啊。”他记忆里浸溪还是这副模样,十五岁,正值风华。
“我是她的女儿,莺时啊。”蒋辰月声音很大,他捂着耳朵听,才哦哦点点头,“是莺时呐。怎么抽空来这里看看?”博士也是扯着嗓子跟她说话。
“我来看看您怎么还没有退休,都一把年纪了,为何还要这般坚持?”蒋辰月一字一顿,生怕他听不清楚。
他确实还听不清楚,只是点点头,哦哦哦。而后又自顾自说:“我在这儿教了一辈子的书,等我老得走不动了,我就退休,我就回去安享晚年。”他呵呵笑,牙齿都快掉完了,他看着这些孩子,又说,“我是老了,可是看着这些孩子,心里就欢喜,你看这些,就是春天的嫩芽,呵呵,真是一群生龙活虎的娃娃。我喜欢和他们打交道,他们有时候虽然气人,可也只有这个时候无忧无虑,你看他们除了来学堂念书,散学还是可以痛痛快快玩闹。”
“是啊。”阳光刺眼,辰月眯着眼睛看这些孩子,可惜自己从没有过这样惬意的生活。她听见他们开朗的笑,比鸟鸣莺啼还好听。是她所听过最动听的声音,就跟方絮的歌声一样。
“莺时呐,你母亲怎么样了?”他忽然问,他记性不好,也难怪。
“母亲早就离世了。”
他先是一愣,还不能相信,还是叹口气,说:“走了啊,什么时候的事情?”他自己回忆,“哦”拉得细长,“是啊,浸溪早就走了,十一年了。已经这么多年了。她当年可是我们浔阳的骄傲,可惜遇人不淑。那黄醅呢?他难道还活着吗?”
“他也死了。”嘉月回答。他亲手了结的人,他不可能忘记,他的手不是提笔的,可也不是用来杀人的。大多时候,坚持的原则不堪一击。就包括嘉月以为不会真的对辰月动情,可以不碰她,可还是毁了她。
“死了好啊,死了好啊。”他敲敲拐杖,念念有词,“如他这般没有心的人,就不该活着,死了好啊,死了好啊。黄醅对你母亲的事情我们也知道,作为旁人,我们不好劝说太多。我们也是看着浸溪长大的,她的性子我们也知道,本以为她会与间鸣结缘,到底是人算不如天算。”
他又看向蒋嘉月,仔细看看,有点眼熟又说不上来,还是后来问辰月,才知道这个是蒋嘉月。真是跟儿时不一样,俊朗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