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辰月嗯哼一声,话是这样么说到没错,只是她若真是个妾,又是自己选择,最后好不是忍气吞声吗?她张嘴未言。
外面的雪已经悄无声息落下,落到溪流里,树上,泥地里,行人的帽子上,衣服上,最后也不过是虚无。
“瑞雪兆丰年,今年的雪下得比往年都更大,放晴时候融雪也更冷,今年的收成应该是会更好。”方絮也不知道是想到什么,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他家里是生意人,也不种庄稼。能在落雪时候想到收成,也是奇事。他瞥一眼蒋辰月,接着说,“我们是不种这些东西,但是民以食为天,庄稼好,我们也才能好。”他没有饿过肚子,还能想到这些,也是不错。若是那个人估计看到雪,什么也想不到。
“想不到方絮还能够想到这些。”兰桡也是觉得他这个人能够考虑方方面面,若是能与辰月相好,也属实不错。辰月性子更像夏道仁的马马虎虎,若是像兰浸溪,也就会想到这些。
想当年,兰浸溪一到落雪时候就会对谢道韫一番赞美,从清晨到日暮,只要她眼睛睁开就会滔滔不绝。有时候家里头的丫鬟还会埋怨她“小姐总是说,这都多少年了,我们都会背了。”可兰浸溪还是乐此不疲。只是遇见黄醅后,落雪时候,谢道韫从她的口中消失了,直到她香消玉殒。
“也不是能想到,只是去年听闻有庄稼被洪涝冲洗掉,颗粒无收,一年的辛勤劳作成一场空。有人辛辛苦苦建设的好房屋,也毁于一旦,更是有过后的人……”他说着又沉默。更是有人活活饿死,有人啃树皮,吃草根,为了抱腹,更是跑到滑泥沙的山里去找野兽,多少人成为野兽的食物。千百年,历来如此。
方絮记得清楚,到底是姜璇花当年带着他去过娘家。年幼的贻荑骨瘦如柴,跪在湿嗒嗒的地上,声音嘶哑,浑身都是伤痕。上面的钱财没有一分落到他们身上,就连食物也是换成了难吃的野菜和糠。
他还记得他们趴在地上把泥土往嘴里塞的狼狈模样,那次之后,他们也就没有再回去过。前段时间听来这儿的旅人说,那儿啊,还是萧条模样,踩在任何一块地上,似乎都能听到哀鸣。
那个地方当年就宛如钟罄,假灾难之手,敲响哀鸣声。其声如虹传遍大江南北,举国同哀。
“阿絮。”蒋辰月拍拍他的手,也只是像灰尘落到他的身上,无关痛痒。看他没有任何反应,便是松开九畹的手,走到他的身后,把手轻放在他的衣服里,一股寒意席卷全身,他才回过神。他笑话她调皮,又叫她坐在自己腿上。“小娘子真是次次如此,下次也要换我这样对待你。这么冷的手,也该叫你也尝尝寒意。”他把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里揉搓。又埋怨,“你这手,四季都冷。”
蒋辰月体寒,四季手脚冷,更是血气不足,一入冬,就是整夜都冷,最冷还是膝盖,就是蜷曲着抱住膝盖,也还是跟冰块一样。
“又不是我要如此,你这人说话真是可笑。那我半夜三更冷醒我也不舒服,转身睡着,天微亮,就又冷醒。”她叹口气,揉揉自己的膝盖,真是一直热乎不起来。她鼓鼓脸,正想自己捏捏,手都已经张开,还是被方絮捷足先登。她娇气一哼,别过脸道,“我都没有允许你捏我脸。”她的脸颊已经是比那几年要好一些,仍旧是偏瘦。
“怪我,怪我身子也弱,入冬也是冷冰冰,没有办法。”他拍打她的膝盖,说,“为夫的膝盖也是冷,不如小娘子也替我暖和一下?”
“我也跟你一样,身子上的热气都到心里去暖和你了。”她轻点他的脸颊,还不如蚊子咬的疼。“你真是春来的花,娇滴滴。”
“那小娘子不也一样吗?”他笑时像外面的落雪,纯净无污秽。犹如他对她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