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兰绽放（1）

乙丑年，五月。

日上三竿头，蒋辰月抱着棉被从房间里走出来，这段时间总是阴沉沉的天，棉被衣服都受了潮，难得有个好天气，她就把这些东西拿出来晒晒，去去湿气。

“辰月，你这些活叫下人去干就成，我看着个被子比你自个儿还要重上些许，真怕你腰折了。”身侧嘉月收了扇子，走到她的面前，把她手里的被子抢过来，走到她的前面，小跑着，嘴里还说，“你要是受了点小伤，娘她啊，都要念叨个不停。”

“哥，你知道铃兰姐姐要嫁人了吗？”辰月也踏着小碎步紧跟在他的身后，嘴里喋喋不休，“嫁的似乎也是个将军府，好像是跟也姓丁，听说还是扶桑哥的表叔那边的人。哥，你说要真是这样，丁香怎么办？”

“都两年了，丁香都已经长大，有些事情她得清楚。”嘉月把她的被子晒好，拍拍身上，像是在落灰，之后他又打开扇子，又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说道，“甘霖公主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铃兰的事情，她心里应该能猜到。”

“她能接受吗？”蒋辰月问他。反正她自己是接受不了的，可是她知道有许多事情是不得不接受的，就不好比甘霖和亲，方絮娶云蓝，就好像八月晒稻谷，晒桂花的时候，天要下雨，无可避免，只能把怨愤咽下去。

“可你要知道，就算铃兰不嫁人，和丁香也绝无可能。”不知为何，嘉月有些不耐烦，可能是想到什么事。

“我求求你，带我去将军府，求求你。”闻声望去，丁香正趴在地上，拉着丁扶桑的脚，她的身后跟着她的母亲，吕清霜。她疾步向前，试图抱起丁香，可丁香不从，她在地上连滚带爬，原本精致的头饰已经东倒西歪。

他们来这里已经有些天数，至于为何来？当然是来通知吕姑洗他们去参加吕铃兰的喜事。而原本所有人都打算瞒着丁香把这个事情办了的。可丫鬟们的窃窃私语还是走了风声，她一个人来到蒋府，就为了要他们带她一起去将军府。可是所有人都不同意，到底是为什么，谁也不说，只是说，没什么大事，她不必去，就连丁玉竹也不去。可是她却说什么也要去，说要去给她做陪嫁丫鬟，不会破坏她的幸福，没有人相信她，她的话完全没有说服力。

“放开我，我要去见她，铃兰姐姐，我要铃兰姐姐，我不要她嫁人，她嫁了人，我怎么办？哪里还有人像我一样对她好？表叔的儿子一点也不好，就会舞刀弄枪，他不会帮她挡酒，也不会知道她喜欢吃什么，更不知道铃兰姐姐的身体好不好，平日里要注意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他配不上铃兰姐姐。”丁香似乎是挣扎累了，完全不疯癫了。她站起来，捂住脸，由吕清霜扶着往前走，一高一低，左摇右晃。铃兰是她的命，所有人都知道。

铃兰出嫁，对所有人而言，是一桩不可多得的美事，可他们也清楚，对丁香来说，这比用鞭子抽打她的肉，用刀剖挖她的心，还痛苦。

丁香知道的那一天，比往日都要更加沉默寡言，也没有刻意去戳破他们花尽心思的隐瞒。只是那个晚上，她瞒着所有人，在溪流里浸泡了一个时辰，随后又在不打烊的酒肆里喝得酩酊大醉，不知道碎了多少酒坛，而后她换掉吐得脏兮兮的裙子，换上一袭紫衣，再回到溪流河畔，翩翩起舞。跳累了，就用溪水洗脸，清醒一下。

溪流边，丁香含苞待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