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魏无羡所期待的“风风光光的婚礼”也确实足够气派,流水席足足开了三天三夜,几乎是惊动了整个修仙界。
除了奢侈,也还有那么点小浪漫。
莲花坞的莲花被江家门生用了灵力滋养,在婚礼当天开出了鲜艳的红莲,门口的桃树也在这深秋之际开出了灼灼桃花,刚好在江澄抱着魏无羡进门的时候落了一朵在他发间,像是故意戴上去的一样,衬得魏无羡面色都红润起来。
魏无羡当年碎掉的银铃被江澄不知道什么时候粘好了,重新抛了光,二人在祠堂交换了银铃,也拜了天地。
新婚夫妻没羞没臊地乱来了好几天,终于在下一次清谈会即将召开之际,生活又回到规律之中。
这一回的清谈会是在兰陵举行,江澄刚刚大婚,自是要带着夫人一同前去的。魏无羡身子也爽利不少,早就在莲花坞憋坏了,便欢喜地随江澄一起去了。
金凌已经不是当初的小孩子了,这一回的清谈会他没向江澄求助,全是一个人打理的。那骄傲自信的模样与当年的金子轩没多少差别,尤其是腰间的那把岁华,更是让人一不小心就将思绪回到十几年前。
见到蓝家人是意料之中的事,当日江澄与魏无羡大婚,蓝家只派了门生过来送礼,礼送到了便立马走了,也就只差面子没撕破了。
蓝思追看着魏无羡坐在江澄身边,低了头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一旁的蓝景仪拉了拉他的手,问道,“思追,你怎么了,肚子又不舒服了?”
“没有。”蓝思追摇摇头,“景仪,我等一下想去见一见魏前辈。”
蓝思追的身份如今颇为尴尬,他本是蓝忘机的弟子,之前也被人戏称是忘羡二人的养子,后来他与蓝景仪情投意合,分化之后二人便订了婚,本来婚期都定下了,蓝忘机却出了事。蓝忘机膝下无子,作为唯一的弟子,又是被蓝忘机带大的蓝思追,于情于理,都要为含光君守孝三年,婚期自然也推后了。
可是他与蓝景仪每回在他汛期的时候都会云雨一番,有孩子是迟早的事。若是婚礼如约举行,那便是正好的事,如今却只能等孩子生下来之后,等守孝期过了再去与蓝景仪成亲了。
蓝景仪心思单纯,魏无羡这么快便嫁给江澄,他便将人划入了敌人的行列,就连金凌他也已经很久不联系了。这个大小姐不仅当年对思追虎视眈眈,现在魏无羡还成了他的舅妈,这个朋友不能交了。
这时候的蓝景仪还不知道,金凌并不是对蓝思追虎视眈眈,而是对和蓝思追一样性子温雅的另一个蓝家人虎视眈眈。
金子轩当年是许多地坤心里的梦中情人,连同是世家公子的蓝曦臣也不免落入俗套。蓝家人多天乾,可他偏偏是个地坤,蓝家长子是个无法继承家业的地坤。青蘅君将此事瞒了下来,只道蓝曦臣是天乾,几年后又得了蓝忘机。
蓝曦臣为何一直不娶妻,他又如何能娶。
没有人知道蓝曦臣的心思,现下他站在金凌身边,一不小心便晃了神,只道,“金宗主与子轩兄越发相像了。”
“蓝宗主。”金凌笑得让人觉得他像是一个马上便要捕食到猎物的猎人,“我是我,我爹是我爹哦。舅舅大婚那天你没有去,我还以为蓝宗主今日也不会来了。”
“事情的轻重缓急,我还是拎得清的。”
金凌又道,“今日蓝宗主熏了什么香?有些好闻。”
蓝曦臣正想说没有熏香,便突然想起自己的汛期快到了,不知该如何遮掩,金凌便被人叫走了。
清谈会开了三天,等到所有事情结束,大家各回各家,魏无羡便又有些发热了。他这段时间被江澄养得好,可仍是一不小心便会着凉。江澄疼他,给他裹上了披风,又捏了个避风诀,这才抱着他踏上三毒而归。
他窝在江澄怀里,脑子烧得有些迷迷糊糊,想起蓝思追来和他说话时有些消瘦的脸,嘟囔一句,“蓝景仪真是个坏小子。”
“嗯?什么?”江澄没有听清。
“没什么,我是说,思追有些可怜,若是……”
“你再敢提那个人,我就把你从三毒上丢下去。”
行行行,我闭嘴还不行吗。魏无羡翻了个白眼,明明自己老是提蓝湛来怼我,现在还不许人说了,真是脾气越来越大了。
几年后,魏无羡的身体终于被调理好了,在医修的允许之下二人才要了个孩子。
魏无羡总是困倦,经常在塌上睡着,后来更是在吃饭的时候也会筷子一掉昏睡过去。可医修说,这是正常反应,让江澄不要忧心。
可江澄也不是没有见过怀孕之人的,当年江厌离怀金凌的时候,也没有像魏无羡这般虚弱,像是身体里的能量全被孩子吸走了似的。
再三逼问之下,医修才道出了真相,魏无羡的身子亏空太久,无法根治,就算日日用药材温养着,也活不了几年了。
“你竟敢和他合伙骗我?!”
“宗主,夫人也是为你好。夫人已经求过我许久,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便希望给你留个孩子。你就算再怎么生气,也不要与他发火了,此事是老朽不对,欺骗了宗主,任随宗主处置。”
江澄心里不是滋味,窝了好大的火不知能冲谁发。骂魏无羡吗,他舍不得,杀了这医修吗,可怎么说他都罪不至死,并且魏无羡的身体一直是他来调理的,没人比他更能治疗魏无羡了。
“孩子不要了,你知道该怎么做。”
“宗主,万万不可啊。夫人的身子受不住的,若是足月生产,老朽还有把握父子平安,若是强行落胎,只会一尸两命啊!”
江澄气得摔了桌上的茶具,正欲发作,便听到魏无羡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江澄,你在哪呢?”
他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开口道,“在这儿呢,你醒了?”
“嗯,醒来不见你,就来找你了。”魏无羡撑着腰走过来,又看见地上一片狼藉,问道,“这是怎么了?”
“不小心打碎了,走吧,我陪你四处走走。”
“好。”
孩子出生那日,魏无羡大出血差点没救回来,江澄连孩子也不愿看一眼,便丢给乳母带着了。魏无羡醒的时候,便看到江澄两眼青黑坐在床边,见他醒了,蓦地落了泪。
“你醒了。”
“嗯,我哪敢不醒,我的阿澄可是会哭啊。”魏无羡想抬手给江澄擦泪,却没有力气,只能放弃这个念头,却被江澄拉着手放到自己脸上了。
“孩子呢?抱来给我看看?”
江澄这才叫乳母把儿子抱了过来,放在魏无羡身边。魏无羡看着欢喜,冲江澄道,“真可爱,像你。”
魏无羡昏迷了五天,而婴儿却是一天一个样,如今也确实长开了些,很像江澄。
没多久,魏无羡又昏睡过去。
有一天,魏无羡突然半夜醒了,要江澄带他去屋顶看月亮,精神好得不行。
医修明明交待过让魏无羡不要见风,但江澄还是答应了。他给魏无羡穿上了江家弟子的紫色校服,在魏无羡欣喜的眼光中抱起他一跃而起,稳稳地落在了屋顶上面。
“今天的月儿可真圆啊。”魏无羡窝在江澄怀里说道,“星星虽然不多,却也足够好看,若是有一坛酒,便最好不过了。江澄,你看这像不像我们当年经常看的夜幕?”
“像,也不像。”江澄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坛酒,“陪我看月亮的是你,不过当年是师兄弟,现在是夫妻。”
魏无羡接过酒,喝了一口道,好酒。
他含了口酒去亲江澄,江澄便也顺着他喝下了那口酒。月光下二人的面容都柔和了不少,魏无羡一身江家弟子服,真和当年的他有了几分重影。
“江澄,你知道了对吗?”魏无羡笑道,“你竟然忍着没有骂我,师兄好感动啊。”
“骂你……又有什么用呢。”江澄眼神里带了几分无奈和几分悲痛,“你看,我又在你身上做了亏本买卖,江家的药材库都快给你吃空了,你竟还是只给我留下了这一把病骨。”
“明明还有个儿子呢,你可得好好对他,不能不喜欢他的,他可是我的小宝贝。”魏无羡说着,“你是大宝贝。”
二人轻轻地说着话,聊了许多从前的事,可秘密还是秘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江澄为何失丹,这都是不能让对方知道的秘密。
“江澄,我困了。”魏无羡说着实在睁不开眼睛了,“你……记得叫我起来吃早饭……”
“好。”
月亮终于被一大片乌云遮住,漆黑的夜幕下,江澄抱着魏无羡渐渐失去了体温的身体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