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那天我穿了一件红色大棉袄,它已经放在柜子里四年了,家里积蓄不多。关蕴真来我家下聘,没有再说我像送财童子,他看着我说嫁给他吧,我记得我的眼眶红了。王星南成了富甲一方的商人,不知怎么在百忙中来围观,不过我很喜欢,他说我的愿望终于实现了,我尝试从他的眼里看出情绪,可是他的眼睛就像一滩浑水。亲朋故友都来祝贺,我却对关蕴真说,我现在很累,不想成亲。我记得场面一下安静了,父亲骂我不知好歹。
从那时起他不知怎的总去茶楼听说书,我曾偷偷去看过,那是个女子 ,长的俊俏,还生了张巧嘴,去的那天,他没有发现我,可是我在后面盯着他看了好久,最后他去找了那说书人,就远远看着,他笑的就足以乱了芳华。
我想,他是喜欢她的吧。回去的路上,眼泪止不住的流。
现在已是数月后,父亲忙催促我收拾行李,他说大哥被调去京都啦。我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收拾。走的那天,我向他辞行,那时看到他的胡渣都没处理干净,眼角有一丝丝细纹。我心里庆幸没有嫁给他,和将军在一起的轰轰烈烈我可不想承受了,正如母亲所说,希望我的一生平平淡淡。
我想,自己已经和他两不相欠了吧。我其实是有私心的,怕他经历和我那时候一样的难过才去辞别。
京都果然繁华,我自此可以在林御将军府做个米虫了。听说关蕴真向皇上举荐突击队的所有成员加入禁卫军,大哥还一脸骄傲地看着我,我想自己何德何能当上禁卫军。除了我拒绝了其他师兄都进了皇宫大内。
那日,师兄们都非常高兴,都在调侃我,是林将军的妹妹还来参军,就是体验生活。我被他们的玩笑逗得笑得合不拢嘴。不知谁突然提起,刚刚做了将军的学生,却又没机会叫他老师,我告诉了他们他的住址。顾野说,我们以后会常来,我拿起他的手说 当然可以,求之不得。临走前,他们全都祝我早日觅得如意郎君。我虽知道自己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还是羞红了脸,叫他们快走。
一年后,皇上怕他势力太大,把关蕴真调到了遥远的边疆。我在想,这下,他可以和说书的姑娘分开了吧。
不知不觉,我已经到了双十的年纪,师兄们早就成家,仅剩的老三和顾野常来光顾我。
我不知在家要干什么,就到处逛逛,听听戏,大哥和父亲笑骂我是变着花样花钱。
一天,街上开了一座叫秋仁茶馆的,我瞧着热闹,也去捧了个场。我的对面,来了一个遮着面纱的姑娘,她的身段不止可以用漂亮来形容,好像全身每一处肉都长在该长得地方。我只开口和她谈论这场小姐与负心书生的戏。
她下颚露出梨涡,说这书生未必就是负心汉,只是人各有志罢了。我那茶杯的手一怔,想看清她的面容。
我问她可是姓柳,她笑着答我,我知道你叫林娇娇。我一下就激动坏了,惊叹道她就是那时唐礼老师请来的那个仙女。她说她不是仙女了,我以为她只是谦虚。我问她唐礼老师现在怎么样了,她说过的和以前一样好,我心里更加欣慰了。
台上正唱着书生说他志在远方那场戏,我越想越觉得她带着面纱有原因,我便小心翼翼地问她。她笑说是因为唐礼。
那日,我好不容易约了与他一聚,他的对头,嫉妒他的才华,便当街污蔑他与众多舞女有不洁的关系。那人与当地县衙有勾结,想要把他告上去,要剥削唐礼为人师表的资格。他只是摆手说不教书便不教吧,可是我咽不下这口气,以南方第一舞姬的身份当街发誓,若他不洁身自好,我便自愿砍断双腿。那天晚上,鹤壁楼起了大火,一个柱子压倒了我,以为就会这样了结了,他不顾火势,冲进来拉了我一把。后来他就走了,不知去了哪里。只留下一句话,不必执着。我知道是那人放的火,容貌尽毁,也不能再留在那里了。
说到这里,她拿着茶杯玩弄,看着我轻笑,说她现在年过三十,只想拿着毕生积蓄好好一个人过了。
我鼓起勇气问她是不是喜欢唐礼老师,她一点也没有推辞,道,从情窦初开的十二岁遇见他,到三十岁了人老珠黄还在与他纠缠,并且以后都会记在心里。
我安慰她,唐礼和这出戏的书生一样,都是有眼无珠。柳安皓摇摇头,他饱读诗书,一心只想做个圣贤,我又怎好阻他。她笑了,却有一滴泪挂在她的下巴。
到最后,我也没看到柳安皓现在的样子,我想,有如此气度,不管多大年纪也一定风韵犹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