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路灯昏黄的,混着灰黑色的光刺破窗帘钻进这间湿冷阴暗的屋子里,照亮一地的垃圾,和那个依旧盯着电脑屏幕的男孩。
他已经维持这个姿势很久了,胳膊感到酸痛,眼前也开始模模糊糊,逐渐看不清那些画面。他身上盖了一层薄薄的毯子,但还是发冷,手脚冰凉。
他瞄了一眼电脑屏幕右下角,18:00,他缩了缩冻到失去知觉的脚趾,心想该去吃饭了。
齐昼的晚饭一向单调无比,热水,调味包,杯面,一双一次性筷子足矣。他不是没看过那些“泡面致癌”之类的新闻,“干脆死掉算了。”抱着这样的念头,齐昼依旧保持着这种吃杯面的频率,即使如此,他还是神奇的发现,他既没有得癌症的任何迹象,也不会像他写的歌词里说的那样随随便便的死去。
唉,太难了,齐昼想。
水壶和敲门声几乎是同时响起的。他想多半是对门家那对母子,不像是有什么他能帮到的。要是什么要紧事——
他走上前去开门。
“您好,我是新搬来的闻肖。”
“我才搬来,还不是太熟悉这里的环境,能麻烦你……”中年男人的声音越来越远,此刻的齐昼已经顾不上眼前的男人究竟是怎样了——他想起被自己忘在身后的水壶,和他还开着的R级GAME。
“好的。”他习惯性地回答,看来原本那对母子已经搬走了,算来也是,他家的那个小男孩今年开始就该上初中了,或许他们打算去找一处学区房租着。
空气沉默了好一阵子。
还是那个沉稳的声音率先开始对话,“你怎么称呼?一个人住吗?”
“啊、”齐昼反应过来,“对,一个人住,我叫齐昼,你好,今后就是对门了。”
男人笑了笑,“这么小一个人住?不害怕吗?”
“怕什么?”
“入室抢劫啊、小偷啊、尾随啊什么的。一个人住很危险的。”
齐昼不悦,鼓囊道,“你不也是一个人吗?”
“哈,”闻肖伸手揉了揉那颗毛茸茸的,刚刚到他肩的小脑袋,笑着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一个人住?”
被摸头的齐昼并不是很开心,他答道,“直觉。”然后再次结束话题。他才不会说他看见了闻肖背后的行李,简简单单的,就一个行李箱和一个大号的登山包,一看就是一个人住的。
“我才来,要不今晚晚饭……”
不愧是“饱经风霜”的中年男人,齐昼想,这大概是想好的,独身男人最常用的手段了。估计他是请自己吃个饭,今后就要互相麻烦了。
齐昼没想到这男的还挺有钱。(拜金也是现实的一部分,齐昼说道。]
“你先点,点完我看。”
“什么锅啊?”
“鸳鸯锅。”
对,工作积累下来的经验告诉闻肖,对于人类来说,没有什么事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所以他们就来吃火锅了。他对他的这位新的小邻居还算感兴趣,亦或是离异男人的本能让他觉得眼前的小男孩散发着一股需要被保护的气息,特别是——他看向对面,灯光下正在拿着菜单仔细研究的小孩,特别是那双黑眼圈。严谨遵守职业道德的闻肖实在忍不住了,探过半个身子去问他,“哎,你平常都干些什么啊?”
“我、啊?”被叫的小男孩还没反应过来。
“你平常都做些什么啊?你看着黑眼圈重的。记得点菠菜。”说完又想抽自己一巴掌,自己又算谁呢?
“行。”
你看吧!你果然被当成奇怪的大叔了吧!闻肖啊闻肖,你这又是何苦啊。
闻肖安慰自己道,这不旧习难改嘛。
他们那顿火锅吃的无比尴尬。
“你平常都做些什么啊?”
“嗯?”小男孩反应了一会,“不就是那样儿嘛。”
至于他说的那样儿是怎么样,这个闻肖当然也不知道了,一个启发性的话题就这么被强行打断,空气再次陷入令人尴尬的沉默,叮叮当当的碗筷碰击的声音让闻肖坐立不安。
闻肖与他前妻的关系并不算得上是很融洽,最多是相敬如宾。你可以想象是两个人各自有各自的生活,互不干涉,但仅仅是这一点便让他们的夫妻生活变得奇怪起来。他的前妻总是会忙到很晚,每天晚上下班之后要去挤地铁回家,晚饭则由闻肖来负责。闻肖向来体谅她,总是做些她爱吃的,譬如土豆丝儿番茄炒蛋之类,并不是很难伺候的主。但他性子一直温吞得很,他前妻又是那种职场上的女强人,有时勺子碰锅沿叮当响,他们也会有争吵的时候。人家夫妻吵架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们吵架则不同,一定是要上升到世界观还有某某有没有正确的道德观之类的哲理性问题,非要争个谁对谁错不行。俩人互相指责对方倔得很,又不肯悔改,说自己没错。再加上他们几乎没有X生活这种东西,他的前妻又一直想要个孩子,不免也要拿来添油加醋,作为争吵时的谈资。这种折腾一来二去自然有了个三观不合便要离婚的念头。
那会儿,闻肖的事业也不好,一个月下来挣不了几个钱,却还是天天闲在家,做做家务洗洗衣服之类。而妻子自然是受不了这种的男人的,撂下一句“签字吧”便扬长而去,留下闻肖这男的和一纸合同面面相觑。
想到这,闻肖不免苦笑一声不合适不能强求。
“你关下火。”
少年稍稍冷淡的声音将他从回忆里揪出来,而他正机械的一面咀嚼着嘴里早已索然无味的虾滑一面做一脸严肃状的思考问题,这般滑稽的样子几乎要将对面的少年逗乐了。
再低头去看锅里,锅要沸了。
“啊!我这就关!”
“你刚刚在想什么?看你虾滑都快嚼烂了。”
这种对话还有很多很多,譬如闻肖问一句“你怎么啦”,齐昼就会说自己烫到了嘴或是别的什么借口。他很擅长这一点,并且喜欢说话时直勾勾的盯着闻肖的眼睛,然后空口白牙的跟他扯皮绕弯儿。对此,闻肖却是躲躲闪闪的,他向来承受不住这些,那种眼神让他想起他的前妻,确实不是一个很好的故事。
“想什么?我没想什么呀。”闻肖反应过来,他喝口水重复道,“我没想什么。刚刚在算咱俩这顿造了我多少钱。”
男孩笑了,“我还以为你是那种富二代呢。”
闻肖也跟着笑,他打趣,“你看我像吗?胡子拉碴的,还一个人住,你觉得呢?”
“嗐,”他翻个白眼,嘴贫道,“这不是以为你体验生活来了吗?”
他顿了顿,又道,“我还以为咱俩会……”越说越小声,后面齐昼说了什么闻肖没听清。
“会什么?”闻肖笑了,他笑得很自然,什么也不管。隔着朦朦胧胧的热气,齐昼只觉得有些没来由的奇怪感觉。
02.
齐昼这人其实没什么不好,聪明伶俐,综合成绩全国第一,有基本的自理能力,还会写音乐,写小说,作为邻居来说,他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扰民了。
更何况,他还是个喜欢半夜写歌的创作者,美其名曰“深夜有灵感。”
这已经不是头一回闻肖被隔壁的声音吵起来了,大半夜的,老房子隔音也不好,他知道隔壁没个家长,但一个小孩也不能这么闹腾吧。他穿着睡衣去敲齐昼的家门,(说来好笑,齐昼说,谁能想到一个穿着粉红色睡衣的大叔大半夜来敲你家门?岂不是很惊悚啊)得到了如上所示的答案。
闻肖:我明天还想上班啊。
齐昼乖巧的说好的。
闻肖充满狐疑的离去后,果不其然的在不出五分钟内再次听到了那阵歌声。
你别说,害挺好听。
闻肖,今天也是个主动调整自己心态的好男人呢。
“哟,这不肖哥吗?”小李打趣道,“今天怎么这么没精神啊?”
“嗐,别提了,”闻肖揉揉眼睛,又打个哈欠,“昨晚没睡好,隔壁太吵了。”
结果却换来小李同情的眼神。
闻肖:?我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我没有证据。
03.
闻肖的工作其实很简单—图书的整理和分类—并不需要太多精力,甚至有很多同事都是年龄比他小的,还有的学生过来这边打工,都是些看上去跟他的那位“邻居”差不多大小的孩子,他们或许成双结对的,但是这里面却没有一个人会像齐昼那样。
“齐昼都好几天没去上学了吧。”
“是啊。”
闻肖下意识的,往声音源头那边看了看。“你们说的,都是真的?齐昼好几天没去上学了?”
被问到的女生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闻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吓人了。“抱歉抱歉,我是他……额,朋友。”
(齐昼:不是男朋友?)
(闻肖:///哎呀讨厌。)
(齐昼:有被恶心到。)
女生很快就反应过来,“是啊,”她说,“齐昼这人真的是个传奇一般的存在,不来上课,还能考第一,他是不是在家里偷偷的请了什么家庭教师啊?”
闻肖想了想觉得不像,想起来那些成堆的黑色的垃圾袋,摇了摇头,又问道,“齐昼这人几天没去上课啦?”
“也就……”女生支支吾吾的,“大概是一周了吧?”
闻肖心想这得落下多少课程。
“不是听说他还在写什么歌吗?还是在写小说什么的?”另外一个女生问道。
“对啊。”那个女生一拍手,“他挺厉害的,就是不来上课,是不是创作遇到了什么难题啊?”说完,小姑娘都觉得自己的问题很可笑似的笑了两声。
“哎,不好意思啊,我回去会跟他说两声的。”闻肖挠挠头,没想到他这位邻居不仅是位“学霸”还是个“江湖传说”呢。他就这样送走了两位来书店的小姑娘,准备一会儿下了班再去买点东西看看他。
事情就是这么巧。
齐昼正戴着口罩,裹着围巾,戴着帽子,长袖长裤,一身穿戴整齐包的严实的站在咖啡专柜的前面,要说为什么闻肖能认得出来这是齐昼,还得从他眼角的那颗泪痣说起。
在闻肖的印象里,这个身高体型,再加上那颗痣,他虽然也不是百分之百很确信这就是齐昼,但是也能八九不离十了。
“齐昼?”
“啊?”被叫姓名的男孩这时候反而有一点点愣神,他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似的,像是花了很长时间来想为什么会有人叫他。
“你怎么净买些速食啊?”闻肖问道。
“啊?我这不……”齐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习惯性的否认道。一低头却发现自己的购物车里全是咖啡泡面之类的东西,还有一点点平时要用的文具,别的就没了。
“这跟你没关系吧?”齐昼问道,“大叔,你少来管我。”
哪料到闻肖却是拿起了自己车子里面的一点水果扔进了自己的车子里。
闻肖,这个二十来岁的男人,就这样在齐昼的注视下,对他发出了“一起购物”的邀请。
04.
闻肖就这样闯入了他的生活,这点是齐昼没有想到的。
一开始以为他是跟其他的成年人一样的狡猾又出尔反尔的,但是逐渐的他发现,闻肖似乎仅仅只有一点点想法,就是让他晚上不要扰民。
“你平常就吃这些?”
“是啊。”
“能不能别喝咖啡了,对身体不好。”
“我会困啊。”齐昼说这话的时候那股神情简直就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闻肖。
“你要规范作息,这样就不困了。”闻肖一边说着,一边从他的购物车里往外拿咖啡,又一个一个郑重其事地放回货架上。
齐昼心说这大叔管好多。
“我规范作息,然后呢?”齐昼两臂环在胸前,发问道。
“然后你就该去认真上学了。”闻肖突然很想摸摸他的头,事实上,他也是这么做的。
05.
“我听了你写的歌。”闻肖说,在齐昼惊讶的注视中,“对啊,我听了。”说完这些,他的眼神也变得深邃起来,“你的歌里面说的都是真的么?”
齐昼的脸变得通红,“当然不……”
当然不是啊,你是笨蛋吗?
当然是啊,齐昼,你才是笨蛋。
他仔细想着,什么时候自己会变成这样的呢?自己究竟是从第几秒开始否定上一秒的自己呢?是从第一首歌发布的时候吗?那时候他几乎是顶着骂声过来的,他想唱自己的想法,却被骂“传播负能量的人都去死吧。”
后来呢?后来的男孩子一步一步的前行着,有了自己的粉丝,继续进行着自己的创作,他尝试过写小说、写音乐、写诗歌,总而言之就是创作,竭尽所能的,榨干自己的每一寸灵感,扼杀自己的灵魂来进行创作。只有在创作的时候他才是鲜活的,他必须说……他必须……
必须吗?后悔吗?
后悔啊。
父母都忙于工作,没工夫管他,每次回家看到他的成绩便只会夸奖两句不愧是他们的孩子而已。他的歌里面写,成绩什么的怎样都好啊。成绩怎样都好吗?不是的,不是,他不知不觉间,活成了一个人设。
“我能有什么办法啊!”齐昼大声朝他吼,印象中这是他头一次对着闻肖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我只是想唱我想唱的,写我想写的,有错吗?有错吗!”他的眼眶一阵一阵发热,似乎要把这几年的委屈全部发泄出来才好,“你懂什么!”
闻肖就那样看着他,甚至是微笑着的,不说话。
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哭了呢?
是闻肖把自己抱在怀里的时候吗?是他轻轻拍着自己的背,说,“你不要怕。”
你不要怕,在乎确实是需要勇气的,大家,每个人,或多或少的,都是这样,会有意无意的忽视某些东西。
齐昼,你很早就明白了,活着是需要勇气的呀。
所以我来了,鼓起勇气来跟你说:我喜欢你。
闻肖有了齐昼才是活着。
06.
“不做吗?”齐昼用脚尖抵着他的胸膛,顺着那里的中线慢慢的滑下来。齐昼的脚丫湿漉漉的,冰凉。
闻肖苦笑着握住他纤细的脚腕,“我可不敢,我怕你哭。”
齐昼这时候反而笑了,他径直向下收回腿来,一边扒他的衣服一边激他,“我看你是怕犯罪。”一边这么说着,一边要给他口。但是接着就被闻肖摁倒再床上,他们俩都一副衣衫不整的样子,没头没脑的,把齐昼弄得有点痛,但他忍着没说,反而笑得更开心。
闻肖苦苦哀求着吻他、抱他,力气大的几乎要把他揉碎在怀里。“我们能不能不做?”
齐昼摇摇头,黑色的目光里写满了决绝。
闻肖几乎冲动的吻他,不加克制。毫无疑问的,这个吻是来势汹汹的,几乎像所有的情绪都蕴含在了里面一样,无言的愤怒,悲悯,以及爱,混合不清的,带着救赎的,渴望救赎的。
“我帮你。”
他们最终还是没有做成,只是抵着头互相解决而已。
“为什么!为什么不做?”
“乖,”闻肖摸摸他的头,“你还没成年。”
“闻肖,”他头一回这样叫他的全名,有种别样的郑重感,这是他少有的、认真的时刻,闻肖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他却只是摸摸他的脸,说,“我不值得。”
“值得。值不值得不由你说了算。”
齐昼立马揪着他的领子,用力说,“你这个武断的大人,我值不值得岂是你能说了算的,你自私。”
“是,齐昼,”闻肖慢慢地把他揽在怀里,“我自私,我从爱上你那一刻就注定是自私的,我自私的要你好,我自私的要让你值得一切好的东西。”
“……”
“还有,”他轻轻地低头吻住他的额头,“别哭了,我不该这么自私。”
“能不能答应我,不要再强迫自己继续创作了?”
“为什么?”
“因为你活的太过认真,太过用力,但也因此,我才看见了这样的你。我爱你,我自私的希望你好好的,哪怕是留一些你自己,为了我。”
“真是狡猾又讨厌的成年人。”齐昼一边说着一边笑了,他擦去眼角的泪水,说,“你要是敢骗我,你就死定了。”
闻肖也跟着笑,他搂紧了齐昼说,“好。”
07.
“你为什么离婚?”齐昼问。
“我……”依旧是火锅,他们俩都很喜欢的东西,决定在闻肖发工资的时候来吃一顿,“我喜欢男的。”
齐昼一脸“这我知道”地说,“这我知道。”
闻肖心说你那都写脸上了。
“我跟她一直不好。我一直在想,是不是一切顺着她就好了,但是我逐渐的发现,我没有勇气再面对这样的自己……”他说,“我常常听歌,你可能不信,就是你写的那些哈哈。”他看向齐昼,齐昼的脸都变红了,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什么话来。他继续说道,“嗐,你说的那些我也懂,但是我知道说出这些来需要很大的勇气,是不是?”
齐昼难以察觉的点了点头。
闻肖继续说道,“唉,这么跟你说吧,我性格上有点问题……”
齐昼猛地点头。
闻肖不爽,“怎么了嘛。”
齐昼说,“亏你还有点自知之明,你这岂是有点问题啊,你这是明显的问题。”
“那你说说是哪儿啊。”
“强迫和暴力倾向。”齐昼一脸自信的总结道,“但这没关系。”
“额,麻烦您说点人话呗?”闻肖赔笑道,“你说这话我没怎么听懂,有点像骂人”
齐昼:就是骂人
番外
01.
齐昼看着手上的那些已经淡下去的伤疤,拿着刀子的手微微颤抖。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呢?明明以前可以毫不犹豫的切下去的,为什么现在却犹豫不定?他听见心跳声,叮咚。
一切仿佛在闻肖闯入他的生活的那一刻起发生了改变,他的心跳声也跟着那声门铃一起,叮咚。
今天是他的十八岁生日。
为什么呢?原本已经决定好了活个十八岁就好了,毕竟真的要等到太阳升起的那一刻的话,不就全部都能看得清楚了吗?他才不要,他不想那么悲伤,他宁愿像一直以来一样,在黑暗的房间里独自游戏,消耗着自己的生命。
第一次有这种熟悉的“抗拒感”,是开始创作的时候。
而现在的他,明明在闻肖的建议下,已经很少创作了,但是在今天,他忽的有种什么样的冲动,想要记录下来,但是开始写没多久,回过神来时手腕上已经有了好几道红痕了,看着不像是意识清醒的时候划下去的,伤口都不是很深,他大概是看着自己,特别熟练的,下意识的走到洗手间里,然后对着镜子划下去。
他现在第一反应及竟然是,闻肖看见这一切会怎么样。
会生气吧……齐昼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给他添麻烦的好。
齐昼有些苦恼,血在不停的往外流,他也逐渐有了些头晕窒息的感觉,眼下叫出租车自行去医院包扎肯定是不太现实的事,更何况他还晕车。
无奈之下,齐昼只好哆嗦着拿起手机来,给闻肖发微信。
昼:可以来一下我家吗?
几乎是同时的,门铃声响起,扣着他的心跳声。
叮咚。
齐昼跌跌撞撞的一路从洗手间奔到门口。
“小昼你今天生日是吗我……”闻肖说着,但是感觉有什么不对,他皱了皱鼻子,然后低下头去,轻轻抱住怀中的齐昼。
“我们去医院。”
02.
包扎的时间总是漫长,他们总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样,他们之间仿佛有着好多看不见的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成了一团糟。
“为什么又这样。”闻肖轻轻问他,仿佛不希望给他造成太大压力,或者是不要给他太大困难去回答这个问题。
“我也不知道。”齐昼这么说着,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说道,“我想今天是我的生日……”
“所以呢?”闻肖试着控制自己,他强忍着心头的怒火,“你就这样?你就这样吗?”
“是啊!”齐昼忽的大喊起来,闻肖在此刻庆幸病房里没有其他病人,“是啊!你这不就看见了吗?我就是忍不了!我就是这样的!我又给你添麻烦了真是对不起啊?”
“你说完了吗!”终是忍不住,他狠下心来
“我还没说完!闻肖!我就是这样的人,你看清楚了!我就他妈是一个疯子,我真是疯了才会觉得我喜欢你。”齐昼的眼早就红的不成样子了,他的眼眶发烫,那些泪向下变凉,男孩那副常常唱歌的嗓子此刻却带上了哭腔,“你走啊!你滚!走得越远越好……啊!”
闻肖一句话也没说,俯身直接抱住了他,紧紧地把他禁锢在自己的臂弯里。两人的体型差使得齐昼没有力气再去反抗,只好虚张声势说道,“你干什么!”
“听着,齐昼。”
“我知道你有的时候真的忍不住,我也知道你每一次做出这些选择都是需要勇气的,我真的很感谢你活到了现在,”他低声说,“我想说,我爱你,我比任何人都要爱你,不是那种圣洁的爱,而是肮脏的,下流的,对着你我难以提起的爱。它是罂粟,对你有害,但是对我却是救赎。”
齐昼睁大了眼睛,说不出一句话,却任由眼泪继续留下来。
“你知道吗,齐昼……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他的手轻轻地,捧着齐昼的脑后,然后对着他的唇吻下去。
齐昼快要爆炸了,他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会这样,他的腰以下的部位全都软了,而脑中只剩下了一个想法,都给他,都给他。闻肖的舌头灵巧的撬开牙关,深入到他的每一寸角落,就像毒素一样渗透他的全身,就连那颗他自以为是黑色的心脏也染成红色。
一切都始于那声,叮咚。
他现在又听到了,他自己的心跳声,叮咚,叮咚,这腹中孕育着的心跳声宣誓着的,究竟是理智还是情感?这都不重要了,他知道自己就是要这样的。他的手轻轻揽上闻肖的脖颈,然后在亲吻的间隙,他们额头相抵,他对闻肖哑着嗓子说,“哥,我爱你。”
小片段
“能回忆一下你当时具体在想什么吗?”闻肖问道。
“你认真的吗?你不怕我再……”齐昼说,他没有把怕他再干什么的后半句说出来,而是扬了扬自己的手臂——那个已经被划了无数次的手臂。
“我怕、我怕,”闻肖说,“但你别怕,我在。”
“你可以试着写点什么……对着电脑,”闻肖建议道,“又或者,我可以看看你的创作现场吗?”
“什么创作现场……”齐昼乍一被问到还有些懵,“你是说,你想看我写歌?”
闻肖点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我都不知道我在创作时是什么样子。”
“我会帮你记住的。”闻肖说,“我们可以一起来记住这件事,齐昼,如果创作不能让你快乐,那我希望你不要创作。”
因为,你的创作,疼痛而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