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一天晚上,她在院中为那些红豆树浇水,一个气度高华的女子有如神临般出现在她面前,身边带着两位头顶灯笼和烛火的小孩子,那女子容貌气度宛如神祗,双手缠着写满符文的布条。
那就是归寻尊主,她在白羽衣身上画了一道符,助她纵然离了实体也能活下去,但不过千年的光阴。
那是白羽衣和归寻尊主的相遇。
也是从归寻尊主口中,她知道了卫怨离其实还“活着”,只是变成了世人口中的百鬼之首,人间阎王,杀了多少人,手中沾了多少血;而归寻是受卫怨离所托,来看望白思思,同时向他传递她的消息。
但卫怨离从不让归寻向白思思透露半点关于他自己的音讯,她一直以为他死了,死无葬身之地。
他已经不是曾经的少年郎,那个意气风发承诺心爱的姑娘自己定会名扬天下后回来娶她的卫怨离,早就死了。
那年的战马太快,长剑太重,人心太叵测,最后活下来的,是满手满身鲜血的人间阎王。
如今不人不鬼,被困在谷中见不得天日的模样,要怎么去见她呢?若她知道了,必定会跋山涉水向他走来,她尚能安好的日子,又会变成什么样?
所以白羽衣和归寻都守口如瓶。
大概半年多以前,白思思已是耄耋之年了,昔年的红颜佳人已是鸡皮鹤发,老态龙钟,神志倒还清醒,总是拉着白羽衣的手,诉说着当年往事,一遍遍地重复,看着白羽衣依旧姣好的如花容颜,感慨昔年。
白羽衣也是那时才向白思思说明,其实她的真身是那一撮红豆的灵,白思思才恍然觉悟过来,写了信到云瑶镇去,却未见回复。
白思思走的那天,似乎想到自己大限将至,她穿上了自己最美的一套华服,画着浓墨重彩的戏台妆容。
“羽衣,我美吗?”画完了最后一笔描眉,白思思笑着看向身旁的白羽衣问道。
那些粉墨都渗进了她脸上的褶子里,为了填平脸颊上的沟壑,太过厚重的脂粉显得她整张脸妆容扭曲。
“美。”白羽衣说道:“母亲最美了。”
窗外的红豆树,总是时不时伸进一些枝桠,少时白思思还会修剪一番,可如今她早已不动它了,也不许别人动,但那些枝桠也没有长成不可收拾的模样,只是绿意半掩窗。
白思思看向窗外,眼神明亮。那年被卫怨离亲手摘下红豆的那棵树,年复一年,再也没有长出过新的红豆。
白羽衣终究是忍不住了,将卫怨离的事尽数如实相告,并对白思思说——若她愿意和自己订下契约,白羽衣的灵力都能给她,让她变回曾经年少时的模样,虽然只有一年时间,可她至少能够去到怨离谷见卫怨离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