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涩的河岸躺白沙,垂落的细长柳叶泛一汪波光粼粼的涟漪。
整齐撩裤腿到膝盖处,纤细的指尖点开含苞紧闭的花骨朵,阴冷豆大的雨珠砸在他微颤的睫毛。
掠抬眼眺望,隔不远港湾的蒙雾洋流,它汹涌澎湃掀起高高一层浪花。
白塔冉冉的灯火感受他的注视,于他灼目的星眸亮一簇幽火。
它知道他不再动怒。
和它心意相通的少年也明了不可能会是它动的手。
青苔攀腐化至尘灰融泥泞的红瓦。
墓园大大小小的黑伞和不知是谁特意摆放——一株极为少见红的娇嫩欲滴的玫瑰。
顿半空徘徊的金属沙漏,翻来覆去一周的次数或许已超过五次。
零碎的惆怅沉浮。
那渡轮突兀轰鸣的巨响就宛若数不清的百年之前那一纸轻飘飘的判书。
他孤注一掷与时间达成交易,超脱凡尘。
为一念固执永守繁华落幕的寂寥。
春去冬来,四季如初。
在弯腰踏入后座的前一刻,他不经意瞥见枝桠慢斯条理梳理凌乱棕羽的雀鸟。
它额上亮一道蠕动的墨色符文。
心下一动,唐晓翼微沉吟,一把抓了副驾驶湿漉漉的自动伞,在司机疑惑的惊唤声中渐行渐远。
唐晓翼突然想起来还有件重要的事情,你不用走,就在这儿停着,我马上回来。
风衣的末端随绳结卷一席烟雨幻梦淅淅沥沥的投影。
清脆嘹亮的鸣响刺痛耳膜。
任由思绪被拉远的少年稍回神望模糊而熟悉的脚步映入视野。
来人逆着天光,面容冷峻沉稳。
他算过时间,此刻能见到他,他并不感到意外,但对于偶遇变刻意的安排,他还是颇有些芥蒂充斥。
仅挥袖,柔润的水尽数聚成锋利的冰锥,在盘旋想伺机逃跑飞鸟的翅膀划下不轻不浅的凹痕。
很自然褪下外面的衣物将他严实包裹,他的动作亦如从前那般温柔。
笑意漾开唇角,蠢蠢欲动的不安一扫而光。
墨多多初次见面。
少年努力压下舌尖不断轮转的哽咽。
墨多多好久不见。
两句话,八个字,中间横亘长到足够万千蜉蝣明灭的漫漫光阴。
屈膝,唐晓翼伸手将他揽入怀。
他不敢使劲,难以遏止的愉悦冲垮理智最后留存的防线,描思念轮廓的眼眶微红。
唐晓翼谁欺负你了?
平白无故淋雨,喧嚣的落雷不停。
墨多多一点小问题,不用担心。
嘀嗒指针的怀表换形态被他重新安置回口袋。
唐晓翼别又冒冒失失把事情弄砸。
宠溺刮少年鼻梁,唐晓翼稳稳举着伞。
墨多多……我不会。
他瞳孔皱缩,猛地仰头,踮脚,用不小的力气拽住他的衣领,交纵的视线熠熠生辉。
迷路的狐狸追偶然蹿到跟前的白兔,本该敌对的它们因为年幼而懵懂,不暇世事,更无畏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
直到现实这把无情的大刀阔斧砍下。
艳红在纷飞的白雪扎了根,静待来年春的复苏。
铭心遗憾莫过相守。
唐晓翼对不起。
是他擅自忽略了,那已经不能再被称作一句年轻时候无拘无束的简单戏言。
那是一道深入骨髓的伤疤。
岁月万幸抚平其中痛苦,却始终无法泯灭其存在。
摇晃的铃音,仓促的古钟锈迹斑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