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半拖半拉,加上温苑一直挂在蓝忘机腿上,就这么把他拖进了一间酒楼。
魏无羡点菜啊。
蓝忘机被他按到席子上,扫了一眼菜牌,少顷
蓝忘机你点。
魏无羡我请你吃饭,当然是你点。来来来,爱吃什么点什么,不要客气。我跟你说,我有钱,不要担心。
刚好方才没买那生了芽的毒土豆,付得了账。蓝忘机也不是惯于推辞来推辞去的人,思忖片刻便点了。魏无羡听他不咸不淡地报出几个菜名,笑道
魏无羡你可以啊蓝湛,我以为你们姑苏人都是不吃辣的。你口味还挺重。喝不喝酒?
蓝忘机摇头
魏无羡出门在外还这么守规矩,不愧是含光君。那我就不要你的份了。
温苑坐在蓝忘机腿边,把兜里的小木刀、小木剑、泥巴人、草织蝴蝶等等小玩意儿排排放在席子上,爱不释手地清点。魏无羡看他黏在蓝忘机身旁蹭来蹭去,弄得蓝忘机喝个茶都不方便,吹了声口哨
魏无羡阿苑,过来。
温苑看了看前天才把他埋在土里当萝卜种的魏无羡,再看看刚刚给了买了一大堆小玩意儿的蓝忘机,屁股没挪,面上诚实却地写了两个大字:“不要”。
作者看看看,人家小阿苑嫌弃你
魏无羡找打
作者我错了我错了,把陈情放下
魏无羡真是想死
作者行行行,你帅你说了算。
魏无羡过来。你坐那里碍着人家。
蓝忘机无事。让他坐。
温苑高兴地又抱住了他的腿。这次是大腿。
魏无羡有奶便是娘,有钱便是爹。岂有此理。
很快菜和酒都上来了,红红火火的一桌,只有一碗白色的,是蓝忘机单独给温苑点的甜羹。
魏无羡阿苑,别玩儿了,过来吃。你的新爹给你点的,好东西。
温苑低着头,拿着两只蝴蝶,嘟嘟哝哝,一会儿装成左边那只说“你好吗?”,一会儿装成右边那只说“我很好,你呢?”,一个人分饰两只蝴蝶,玩儿得不亦乐乎,魏无羡叫了好几声,他才端起碗,拿着一只小勺子坐在蓝忘机身边舀甜羹吃。
之前温苑在岐山的拘禁地,后来又转到乱葬岗,两个地方都不能提伙食,是以这碗甜羹对他而言已算是新奇的美食,吃了两口便停不下来,但是还知道巴巴地把碗递给魏无羡,献宝一样地道
蓝思追(阿苑)……羡哥哥……哥哥吃。
魏无羡嗯,不错,还知道孝敬我。
魏无忧......绵绵,你说我现在不要这个哥哥还来不来得及?
绵绵怕是来不及了。
这边二人说话之时......
蓝忘机食不言。
为了让温苑听懂,他又用直白的语言说了一遍
蓝忘机吃饭不要说话。
温苑连忙点头,埋头吃羹,不讲话了。魏无羡笑吟吟地仰头喝了一杯,将酒盏拿在手里把玩
魏无羡你还真是……多少年都不带变一下样子的。哎,蓝湛,这次你来夷陵猎什么啊?这地方我熟,要不给你指指路?
蓝忘机不必。
世家常有秘密任务不便与外人说道,因此魏无羡也不追问
魏无羡难得遇到个以前认识的数人,还不躲我,这几个月真是憋死我了。最近外边有什么大事没有?
蓝忘机何为大事
魏无羡比如哪地出了个新家族,哪家扩建了仙府,哪几家结了个盟什么的。闲扯嘛,随便聊聊。
他和江澄决裂后很久没听过外界的新动向和消息了,这次拉蓝忘机来“叙旧”,也有探探风向的意思。
蓝忘机轻轻启唇,吐出两个字
蓝忘机联姻。
魏无羡玩儿着酒盏的手凝滞了。
至于在旁边伪装成路人的魏无忧,杯子都快捏碎了
魏无羡联姻?谁家和谁家?
蓝忘机兰陵金氏,云梦江氏。
魏无羡几乎要拍案而起了
魏无羡我师……江姑娘和金子轩?
蓝忘机浅浅颔首
魏无羡什么时候的事?什么时候礼成?!
蓝忘机礼成之日,下个月。
魏无羡的手微微发抖把酒杯送到嘴边,却没意识到它已经空了。心中忽然空落落的,不知是气愤、震惊、不快还是无奈。
早在离开江家之前,他对此就有所预料了。可乍然听闻这个消息,心中千头万绪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恨不得一泻千里,又无从泄起。这么大的事,江澄也不想个办法告诉他。如果不是今天偶遇了蓝忘机,只怕会知道的更迟!
可再一想,告诉他了,又能怎么样?明面上,江澄已告知天下,众家现在都听信了他的说辞:魏无羡叛逃家族,这个人从此和云梦江氏无关。即便是知道了,他也不能去喝这一杯喜酒。江澄不告诉他是对的,如果由江澄来告诉他,指不定他就一时冲动干出什么事来了。
魏无羡便宜金子轩这厮了。
在魏无羡心里,他师姐得配世界上最好的人,风风光光地礼成。他会让这场大礼在二十年之内,人人提起来都叹为观止,赞不绝口。
而如今,师姐要跟这个人成亲了,他却在外面,回不去了。
许多东西堵在他心里,又没人可说。魏无羡盯着那只空了的酒盏,心道:“要是我酒量没那么好就好了,喝的醉了,吐个昏天黑地。又或者,蓝湛跟我是好朋友,肯陪我喝酒就好了。他醉了,我拉着他说。说完之后,谁都不记得。”
吃完了甜羹的温苑坐在席子上,又开始玩草织蝴蝶。两只蝴蝶长长的须子缠到了一起,半天也解不开。见他着急的模样,蓝忘机将蝴蝶从他手中拿起,两下把四条打成结的蝴蝶须解开,再还给他。
看着这一幕,魏无羡勉强抽出了些心思,笑了笑
魏无羡阿苑,不要把脸蹭过去,你嘴角还有甜羹,要弄脏他衣服了。
他还在身上找手帕,蓝忘机已取出了一方素白的手巾,面无表情地把温苑嘴边沾的甜羹擦掉了。
魏无羡蓝湛,真可以啊,看不出来,你还挺会哄孩子。我看你再对他好点,他就不肯跟我回去了。
蓝忘机魏婴,你打算一直如此吗。
魏无羡……
魏无羡想假装没听清这一句,快速换个话题
蓝忘机这几年来,你的心性……
避无可避,魏无羡无奈地打断他
魏无羡蓝湛你这个人……真是绝了。本来气氛不是挺好的吗,怎么总喜欢挑我不想谈的事情说呢?
蓝忘机你打算一直如此吗?
若不如此,还能如何?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归根结底在于他所修之道。连阴虎符都不是重点,阴虎符只是等于另一个魏无羡,而且是一个不会反抗、在谁手上就听谁话的魏无羡。毁掉阴虎符也不能解决所有问题,除非他不修此道,不走这条阴邪的路子。
但是,如果不走这条路,他就无法自保,更不可能有余力去保护他人。
无解。
魏无羡谢谢你今天肯过来跟我吃饭,也谢谢你告 我这个消息。不过,是非在己,毁誉由人,得失不论。该怎么做,我自己心里有数。
魏无羡至于心性,我心性如何,我最清楚,我相信我自己控制得住。不需要旁人插手给我意见。旁人也插不了手。
坐在他对面的蓝忘机像是已经预料到了他的态度,微微侧首,闭上了眼。
魏无羡知道,蓝忘机和金光善不同。他绝不是觊觎阴虎符,或是要处心积虑提防他坐大。
但他所受家教、所传家风已经注定了,他终归不能容忍魏无羡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的。
终归非是同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