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瞬间白热化。
也不知过了多久,受惊的鸟儿飞尽。山谷中,一片幽冷寂静。暗卫们隐回暗处,马车又缓缓前行,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十三低垂着的眼眸深深,一片赤红中透出一股子淡漠的杀机,“上官家……明月谷……”
语调幽幽冷冷,像是奇异的咏叹。
……
而另一边的连竹,倦倦的软在马车上,精致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女气。
坐在他身边的男子剑眉星目,五官硬朗,眉间有浅浅的褶皱,一看就是个经常皱眉的人。虽是一身浅蓝的常服,却掩不住他那一身厚重的官威。
“明月谷的蒋先生医术奇高,若得他救治,你最少还可活十年。”
连竹昏昏沉沉的听着,抬了抬眸,“唔,明月谷?我好像在哪儿听过这个江湖门派……”
连渊挑眉,“明月谷是隐世大家,很少有人知道。你从何知晓?”
连竹半阖着眸子,声音模糊不清,“我……我想想。”
他昏昏沉沉的躺在榻上,大脑中一片刺痛,他的记忆都有些混乱了。
他极力想着,却越发难受。
不知怎的,忽然就想起了那个矜贵温雅的少年郎。
“……明月谷……上官氏……前朝……七皇叔……许诺……剿灭……”
“书恒,我定不负你!”
连竹动了动身子,他有些想笑。
“书恒,我定不负你!”
真可笑啊。
他出身书香门第,从小到大,几乎所有人都告诉他:
一诺千金,一言九鼎,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君无戏言……
连家,也是锦京极重诺的人家。
可是……
皇家,却是极轻诺的。他们的承诺,是真如儿戏一般。
连竹合眼轻笑,一滴眼泪落下,流入乌发。
是他太天真了,傻傻的信了。
连渊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看着。瞧他如此,不由轻轻地叹了口气。
世间文字八万个,唯有情字最伤人。
当初的江临,江晏清也是个极好的。怎的就成了这样?
到底是,人心难测啊。
……
拂衣与月七用了早膳,碗筷被人收走。他们坐在天枢台上闲谈。
拂衣坐在石台上,懒懒散散地低眸扫了一眼这无痕山庄。
她忽然笑开,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
她就说鼻间花香缭绕,怎么没瞧见花。敢情这种的是白梅。
拂衣笑着回头,正想打趣月七两句,却见他眼中少了几分平日里的漫不经心,多了几分浅淡的悲戚寂寥。
拂衣一怔,心口骤然一痛,痛极,疼极。疼的她险些露出狰狞之色。待回神,月七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微挑的眉染了几分邪气,那一双好看风流的的桃花眸子夹着丝丝调侃。“怎么?心疼哥哥了?”
拂衣瞧他一眼,看似纯真无邪的杏目划过一抹古怪的光芒。月七心头一跳,不由自主地警惕起来。
拂衣重新扬了唇,挽起一个浅淡的笑。素手一扬,便落在月七脸上。月七一怔,拂衣心下好笑,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凑上前,勾了他的下巴。嗓音微哑,“是啊,心疼了,小公子不若从了本少主。本少主疼你呀。”
月七:“……”
他低眸瞧着这娇颜如花的姑娘,瞧见她眸底的心疼与那化不开的柔情。真真儿是都不知该把手往哪儿放了。可眼一错,便瞧见她红得要滴血的耳垂。
不由低低笑开,月七忍不住揽她入怀,将下巴搁在她单薄的肩上,笑得开怀。
拂衣抿紧了唇,听着他清越微哑的笑声,脸色极度的,不自然。这个家伙,一点都不给面子。她第一次调戏人,却是这个结果。叫她情何以堪。
但她没有做声,只是安静的任他抱着她。
他刚才,真的很难过。
难过到,对这世间毫无眷恋之心。
他那个模样让她觉得,这人像流沙,她再如何攥紧,都不过是白费功夫,他终会从她指尖流走。
拂衣垂下眸子,心中一阵绞痛。他……这几年过得不好。
一点都不好。
他浑浑噩噩,宛如行尸走肉。
究竟发生了什么?竟让他颓废至此。
月七笑够了,才慢慢松开她,“小拂衣,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拂衣轻哼一声,抬眸瞧他一眼,却瞧见他眼角的一点泪珠。她定在原地,像是磨着牙问:“这么好笑?让你把眼泪都笑出来?”
月七微微抿唇轻笑,他揩去眼角的泪珠。“小拂衣,若是你爹知道了,恐怕要挨罚了。”
拂衣漫不经心的坐了下来,她垂着眸子,叫月七看不清她的神色。她眸中划过一抹盈盈水光,“那,你会告诉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