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青玄又再瘫了一会儿就起来去给师傅大人做晚饭了。
他觉得师傅吃完午饭的时候说错了，应当是晚饭多炒几个菜而不是明日多做几个。
晚饭时师青玄又目睹师傅吃了二十碗饭，已经见证过师傅中午的饭量，师青玄也不觉得奇怪。只是一边给师傅大人盛饭，一边想着自己的钱够用多久，是不是要去街头卖个艺？
入夜，师青玄累了一天早早便睡去了。
……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想死……”
贺玄阴冷地笑着：“你想得倒美！”
“啊！”
师青玄从梦中惊醒，又……又是这个梦，又是这样的明兄。
师青玄不敢闭眼，一闭上眼就是那个他最熟悉，又最陌生的黑水沉舟。
他辗转反侧奈何睡意已去，思来想去他下了床。
今夜好像是十五，玉月格外得圆，悠悠地发着淡光，静洒在地上。
师青玄没想到师傅大人也没睡，正立于屋前。
于是他上前问道：“师傅，您不睡吗？”
何司卿闻言转过身，浓眉微蹙着，淡淡地答道：“赏月。”
“师傅竟有如此雅兴。”
“你为何不睡？”何司卿问道。
师青玄又想到刚才的梦，轻叹了口气，说道：“做噩梦了。嗯……其实也不算噩梦，是以前经历的不好的事情。”
“不好的事情？”
“师傅想听吗？青玄可以与师傅分享。”师青玄感觉这些事压在心头未免太过难受，若师傅想听，也不失为一个宣泄的出口。
“你说。”不知道为何，师傅只是这么说了一句，语气还是冰冰冷冷的，但他却觉得暖到了心里，这种令人安心的感觉有些熟悉。
“好。”
“师傅，如果说，我是说如果，如果我说我以前是神仙您信吗？”
“信。”何司卿毫不犹豫地说。
“那就好，我怕您会觉得我是疯子。”师青玄有些许狼狈地笑了笑。
“我以前是风师。”
“哦？民间传闻风师娘娘是女子，没想到竟是男子。”
一说到这个师青玄就想起上次中秋宴斗灯的戏台……
“其实我是风师大人，并非风师娘娘，我和水师是兄弟，他是我哥。”
“人们都说风水师不灵了，神庙拆了很多。”何司卿淡淡地说。
“对啊！神官都没了，祈愿当然得不到实现。”
“你哥也？”
“我哥他……他死了。”师青玄的眼眶猝然红了。
“神官也会死吗？”
“当然会。”
“因为生病吗？”
“不是，是被杀了。”
“节哀。”何司卿轻抚着师青玄的背，复又道：“什么人有能力杀神官？”
“被我最好的朋友杀的，他是绝境鬼王，黑水沉舟。”
“黑水沉舟？听说过。你为何会与鬼王交好？他又为何会杀了你哥？”
“我与他隔着血海深仇。”说到明兄师青玄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此话怎讲？”
“我哥把我的命格和他的命格换了。”
“命格还可以换吗？”
“可以的。我一直都不知道，我……我哥没告诉过我，如果……如果结局是这样，我宁可不要这种命格，我宁可不飞升！”师青玄的声音有些颤抖，每每想到这些，就像有刀在心里绞。
何司卿不会安慰人，他只能一下又一下地轻拍师青玄的背，告诉他还有人陪着他。
“师傅，你知道吗？我从小就是一个废人，我没有什么长处，体格还弱，以我的命格，根本不可能飞升。”
“所以你哥为你找了一个能飞升的人换了你们的命格，让你飞升？”
“是啊！但是我哥他更多的不是想让我飞升享受飞升的生活，而是想让我摆脱白话真仙。”
“白话真仙？”
“嗯。白话真仙喜宴哭丧，甚是可恶。若你挣了黄金万两，它便会出来说你明日必损银两，且负债累累。它从人的吸食恐惧中吸食法力，再借此法力，促使预言成真，然后再做出新的预言。”
“竟有如此怪事？！”
“有的，在我的满月宴上蓦然从地下传出一个声音说我不得善始，不得善终。好在这个怪物脑子不太灵光，我爹娘找到了一个道士，那道士想了个办法。他们佯装把我送人，然后把我打扮成女婴的样子接回家，那怪物果然找不到我了。”
“那后来为何还要换命？”何司卿有些不明所以。
“因为十年之后他又找到我了。然后就缠上了我，我当时才十岁，我哥也护不了我。但过了几年我哥飞升了，他就把我点了上去，可是我只是中天庭的一个小神官，白话真仙还是缠着我。直到有一天，我飞升了方才摆脱了六年的噩梦。”
“我飞升后结交了很多朋友，但是我最好的朋友是地师明仪。”
“地师？地师好像也不灵了。”
“因为上天庭也已经没有了地师……”
“等等。”何司卿打断了师青玄的话头，继而问道：“你方才不是说你最好的朋友是黑水沉舟吗？为何现在又说是地师？难道……难道……”
“对，正如师傅所想，黑水沉舟就是地师。”
“可他不是鬼王吗？以鬼之身飞升？”
“不，他只是假扮了地师。所以，师傅，我最好的朋友在一开始接近我时就是有目的的。”
何司卿的眼底浮上一抹哀色，但被黑夜隐去，以至师青玄未看到。
师青玄话锋一转又道：“但是我不怪他。他也是个可怜人，若不是我哥把他的命换给我，估计他早就已经飞升，也会像我以前一样，随手就撒十万功德。”
师青玄笑得很是凄凉，其实何司卿很想对他说，如果不想笑那大可不必勉强自己。
“他因为被我哥换了命，家人都……这是我欠他的，他杀了我哥，不为过，他除去了我的法力，不是，应该说是拿回原本属于他的东西，也不为过。但是……但是我还是……还是会难过。”
“毕竟，我把他当成最好的朋友。他把我捧出的真心摔个粉碎……我不恨他，也不怪他，我可以孑然一身，什么都不在乎。但是我还是在乎他，在乎我们之间的感情，在乎他究竟……有没有把我……当朋友。”
“你后悔遇见他吗？”
“师傅，如果我说不后悔那是不是很假？但是我真的不后悔，我唯一后悔的便是和他换了命，虽然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我还是后悔夺了他的命格。”
“他说过，他最恨的就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痛苦都是他承受，而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夺了别人的命格，我不知道我过着属于别人的生活，我还每天都很满意这种生活。”
“这会让我感觉自己像一只恶毒的猛兽，用他人的牺牲换自己的荣华富贵。”
“不怪你，这是你哥的选择。”
“但他是为了我才这么做的啊！，若是……若是没有我，没有我这么麻烦的弟弟，他根本不至于落得这样的下场！”师青玄再也绷不在了，眼泪争先恐后得从眼眶流出，在师傅面前有种奇怪的安全感，愿意在他面前展现自己所有的方面。
“别这么想……”何司卿想说点什么，却终是找不到什么话说，他轻轻地把师青玄带到怀里。
何司卿就这样把他抱在怀里，一动不动，看着他微颤的肩头，冰冷的目光多了一分柔情。
待师青玄情绪稳定下来后，何司卿才问道：“那你又为何想要习武？”
“为了飞升。我想再次飞升，除了习武可以让自己变强之外，我想不到其他的办法了。”
“好，等你飞升后，师傅给你做一座宫观。”
师青玄终于笑了，他胡乱得抹了把眼泪，笑道：“师傅，您还是留点钱吃饭吧。”
这是师青玄第一次对师傅这么不敬地说话，就像朋友一样。
何司卿虽然是黑了脸，却没有指责师青玄。
“师傅你看，月亮好像更亮了！”师青玄指着空中的圆月说道。
何司卿闻言仰头望向明月，果然比刚才亮了几分。
何司卿冰冷的脸慢慢的浮起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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