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你好，是X先生吗？”

门打开后，那个男人看到门外的外卖员拿起小票在跟自己对接，本来工作了一天想偷个懒点个外卖，结果迟到了二十多分钟，早就饿过了那个劲头。

“不好意思，因为天气不好，所以晚到了一会，”

天怎么了？那人郁闷地抓了抓几天没洗的头发，不就下了点小雨，自己也风雨兼程给自己的老板送文件还准时送到了，凭什么你就可以迟到，正当他想开口准备好发泄自己的无名火时，突然正看到外卖员摘掉自己的帽子，一张洁净白皙的小脸如剥壳一般露出来，湿淋淋的睫翼下一双漂亮的美目圆圆地望着自己，微微嘟起的粉唇不断地一张一合给自己说着道歉迟到的话，却另有一种魔力一下子令他没了方才的怒气。

“没...没事，这种天气也理解......要喝口水吗？”

女孩笑了笑，又戴上了头盔，摇了摇头，可爱秀气如一只小精灵，“不用了，谢谢，我得赶下一家了。”

“祝您用餐愉快，先生。”

女孩的声音还透着些未脱稚气的清越，即便她已经立刻了好一会了，这个男人还是久久不能回神过来。

王大庆下楼后，刚到大厅发现外面的雨比刚才进来的时候更大了，记得昨晚的天气预报说今天是阵雨，应该等一会就会小一些吧。

王大庆靠在墙壁上想歇一会，接连几个月的玩命接单让她几乎透支了力气，还记得半年前，她和一博从那栋赌博大楼里逃出来，在当地警察的帮助下他们回到了原来的住所，但是王大庆还是有些担心那个混账老爹会回来，于是花了几天时间捣鼓，却只找到了房产证和王妲倾的身份证，令他意外的是除了房产证上写着王妲倾和另一个叫徐雯靖的名字以外，没想到他一直以为他这副娇娇小小的身子和幼圆的脸蛋，想着仅仅刚满18岁吧，没想到看了身份证才知道原来竟已经24岁了。

萝莉脸蛋，志玲的胸，若是在上一世完全是他的理想型啊。

他委托曾经买过他的白裙子的那个老太婆，转卖了原来的房子和那个唯一的电器——积灰已久的冰箱。

然后带着存款离开了那里，却碍于顾忌以后的他们的生计，只能去了相邻的三线城市，每天天未亮，王大庆就起身去大城市里奔波。

虽说俩人都不是什么娇贵的身子，但一个是成年人一个是还在青春期长身体的大男孩，衣食住行都是一笔笔不小的开销，特别是一博的身体，自从那间大楼里的赌场逃出来后，精神和身体素质日渐低迷，有时候严重的三天肚子不进米油。

本来瘦的无三两肉的少年变得更加纤弱，薄薄的身躯站起来比王大庆还高一节，体重却比他轻了不老少，每当一博穿衣服时，看到露出那双手堪堪即可掐住的腰身，总会不由得担心，有一次不由得摸了上去，抚触的那一瞬间，触目惊心的凸露的骨骼让他霎时不安。

但下一秒，一博却有些紧张地颤抖起来坐到地上，像只惊吓过度的小动物，而当他抬头看到摸自己的人是王大庆后似是松了一口气，艰难地扯开些许的笑，目光依旧躲闪地说，“我，我没事，姐姐。”

由于经济压力，王大庆只能带一博去小区的诊所检查，只有几个简单的医疗仪器，检查之后，又好了把脉。

“你这弟弟的身体素质不行啊，十几岁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怎么营养不良成这样，低血压，低血糖......”

王大庆无奈地抹了一把脸，“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大夫，你直接告诉我怎么治吧。”

那老头被气得翻了个白眼，“你看你急什么，我这不正写着方子吗？”

“好好好，对不起。”

等了一会，老医生已经把需要吃的中药都包好递给他们，临走时又叫住了他们，“等一下，我刚刚把脉的时候发现这个小伙子的心跳有些不齐的迹象，我这也没有齐全的仪器，你作为家属，最好带他去大城市的市医院检查一下，这是我的忠告。”

王大庆听了后，道了声谢，便带着一博走了。

其实去大医院检查虽说花费不少，但是王大庆也不是没有这个钱，反而是他一直催促一博跟她去医院，但是一博却总是莞尔笑着说，“我没事。”

王大庆也无数次试探地询问在他们分开的那段时间到底受到什么伤害，然后一博依旧那样笑着，重复说那句毛骨悚然的“我没事。”

每每看到一博这个样子，王大庆更加忧心忡忡——坏了，一定要带这孩子去挂精神科！

入夜后，雨已经不大了，但是闷闷的，令人呼吸不过来，乌云层层叠叠堆积在上空，光线斑驳地散落，整个城市仿佛一个密闭的黑匣子里，突然一道天雷炸裂在夜空中，随后巨大的声响让王大庆停电瓶车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大事。

来不及停好车子，便匆匆忙忙地提溜着东西上了楼，慌里忙慌地打开门，屋子里的几个凳子倒在地上，窗帘被拉了一半，再往里走些，打开卧室，床上乱糟糟的，看来是很害怕，王大庆赶紧把窗户都关上，打开灯，所有的窗帘都拉好，整个屋子严严实实的，打开厕所的门。

果然。

花洒被开到最大，巨大的水流声掩盖了角落里的低泣声音，那团小小的身影缩在水流后面，在王大庆关掉水龙头的一刻，猛然转过头看过来，在看到王大庆的时候，还有些懵然，脸上还挂着浅浅的泪痕，一双哭红的眼睛愣愣地看着他。

王大庆看着此刻跟兔子一样的小人时，担心之余忍不住笑了笑，过去蹲下，摸了摸他柔软的头顶。

“姐姐，我......”

“好了，我知道，我回来了。”

“嗯。”

“去床上躺一会，我现在要去做饭了，做好我会叫你。”

说着王大庆伸手握住一博的手，让他扶着自己站起来，然后走到床边躺下，王大庆摸了摸一博的额前碎发，然后将被子整理好盖在他身上。

王大庆看到一博安安静静休息，便安心出去走进了厨房，就在王大庆剁菜的时候，突然看到刚刚还躺着的一博现在却缓缓从门口向他这边走过来，脸上全然没了方才的恐惧狼狈，目光柔软地浅笑。

“我睡不着，姐姐，我来帮你。”

“好啊。”

外面依稀听到零星的雨声，滴答滴答地与花叶碰撞，在夜里如此清晰可闻。

几缕香菜被一博小心摘掉烂叶，然后放到水龙头下冲洗，透明洁净的水流下，王大庆看到修长的手指以及白皙的手背上的几块烟头烫出来的伤疤。

王大庆一阵心疼，却也不敢多问。

“你今天一天怎么样，老弟，都做了什么？”

“我在看你买给我的书，”一博站在王大庆旁边，近的呼吸声都可以听到，时不时地肩膀会碰到，那一瞬间，一博身上的奶味体香被漾开“读到一句诗，玲珑骰子安红豆，以前的人们真是浪漫又好玩。”

王大庆听着少年用冷硬的声线对自己讲着违和的逗人的话，不禁噗嗤一声笑了，一博看着眼前的人笑的样子，也不禁提起嘴角，“对不起，一直以来我太让你操心了。”

“想让我不操心也可以啊，明天跟我去医院。”

“不要，我没病。”许是太长时间的催促，一博已经从刚开始的婉言拒绝到现在已经放弃温柔地直接坦言，是愈来愈恃宠而骄吧。

“你这个臭小子！”

听说以前的人们为了远在他乡的爱人，在其临走之前带上红豆或者杨柳，以寄相思的感情，而那些那些人客死他乡后红豆杨柳伴随着尸体入土，时间一长，思念长成大树，以庞大的生命守护者远方的爱人

零碎水声中，一博回忆着今天白天从书里看到的诗句注释，仿佛汩汩温软从流逝的指尖漫延至心底，从而化开了。

那一刻，一博真的以为这样的日子就是他人生的黎明，但没有想到这是他后半生最明媚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