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蛋！你编错了！”
“别叫她傻蛋！她还小！我看看你编的怎么样了？”
“看！”
“不错！金雅。既然你都编得这么好了，去教教你的妹妹吧！”
“她太笨了！”
“少贫嘴！快去！”
金雅得意洋洋地走到低头拼凑花草的小家伙身前，小家伙太小了，以至于看起来像是趴在地上。
“小傻蛋！把手拿过来！”金雅将金山灵手中的黑木枝拿起，耐心地将它弯曲成一个弧形，然后开始教她打孔，放置药物。
金光洒落在石壁上，光滑的石壁处爬上几只绿油油的古怪虫子，金山灵的目光立即被吸引了过去。
小家伙真的趴在了地上，不知道是在模仿还是太过笨拙，她伸出满是泥巴的手往虫子抓去。
“收手！”一旁姐姐的呵斥声传来，金雅转过头发现了小家伙的分心。
然后她一把将金山灵抱了起来，无奈又生气地骂道：“傻蛋！不能碰那些虫子！有毒！”正要用脚踩去。
脚上的感觉并不是之前那般的结实，金雅看到奶奶伸手挡在了自己的脚下。
“不要踩！”奶奶一脸祥和地说道，语气颇有些怪罪。
“奶奶......”
“它们不属于我们岛屿。它们属于另一个地带。”奶奶用手轻轻地拂过地面，扫清了岩石上散落的泥土，给虫子留下了宽阔的地带。
金雅一脸疑惑，她见这些虫子跟林间里咬人的害虫没什么区别。
“或者说，这个岛屿不属于它们的地带。”奶奶满是皱褶的脸上透着仁慈，看似空洞的双眼里似乎蕴含了智慧。
起码在金雅的认知里，奶奶是家族里最为充满智慧的人。她了解这块岛屿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生命。
也正是奶奶教导族人如何识别各种植被，怎样去利用岛屿上的资源，为家族的繁荣作出了巨大的贡献。
“金雅，山灵。还记得长辈们一直告诫你们的话吗？”
“不要到漆黑中的漆黑去（去嘿去）！不要到白昼（白猪）里的昏暗去！”二人一齐应答。
只是小家伙的声音总是慢了一拍，口齿不清。
“我们生于这个岛屿，受尽它的恩赐。但是这个岛屿受着更大的恩惠。如果你们白天迷路，不慎走进了黑夜，那可能再也回不来了。”奶奶脸上的鱼网纹在说话时蠕动，空洞的眼睛里好像正装着口中那个令人迷途不返的漆黑。
金雅静了下来，似乎将奶奶的告诫装在了心里，她看着爬走的虫子，它们慢吞吞地爬进阴影里，然后消失不见。
身上的金山灵咿呀地开始乱动，眼珠紧紧地盯着虫子留下的足迹，手朝着那个方向努力抓去。
金雅瞥了一眼怀中的小家伙，泥巴都已经把自己的衣服弄脏了，她抓起小家伙的手，拍打了几下。
“叫你乱动！”然后把泥巴抹在了金山灵的脸上，“去嘿去！”小家伙犹自不知地咿呀乱叫，引起周围的人欢笑不止
这个告诫自从金雅与金山灵长大后就被抛之脑后。她们已经悉知岛上的一切，并且也从来没有见到半边天半边夜的景象。
她们喜欢在嬉闹开玩笑时喊出“去嘿去”的名字，大人们只要一听到，就会不厌其烦地纠正道那是“往生之地”。
二人亲密无间的日子慢慢流逝，亦如岛上的安宁，然后起了大火，骚乱，祸端。
金山灵感觉昏昏沉沉的，醒来的时候已经正值正午。
睡眼惺忪的她坐起，转头就看到一个身影蹲伏在地，正用她之前采到的草药敷裹伤口。
金山灵踏着轻巧的步子走去，习惯性地拉过男子的手，熟练又精准地敷着草药，然后将包裹的收尾工作交给男子。
“你家里的客人，都是那个样子？”男子开口问道。
金山灵知道他问的是之前庙宇里追来的人， 她摇了摇头，说：“还有其他的人。”
男子续问：“口音不一样？”
金山灵点了点头。
男子不语，坐在原地，不愿面对身前这个无辜女孩的目光。
不多时，他听到木棍在自己身前的土地划来划去，多出了一个用通用语写的“金山灵”三个字。
金山灵不知道男子为什么不喜欢说话，她记得奶奶曾经医救过一个哑巴大叔，那个人之后能开口说话了，只是话语甚少。
男子一愣，他懂了面前女孩的意思，喉中似有东西卡住，那两个字始终都吐不出来，被心中名为罪孽的复杂之物拴住，难以挣脱。
“你受过伤吗？”女孩轻声开口，手指了指自己的咽喉。
男子不语，似是默认了。
“你会写字吗？”女孩小心翼翼地问道。
男子点了点头。
女孩又拿起手中木棍开始在地上划弄，接着将木棍递给了男子。
男子接过木棍，他看到地上多出了一行字：“你是谁”。
男子看着面前女孩直瞪自己水汪汪的大眼睛，不由地咽下了一口口水，手上极为不情愿地在地上缓慢划去。
“你还有脸去想那两个字？”心中那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但他右手紧握，伤口处的痛觉将那个声音给赶走。
女孩看到了男子的回应：“王翦”，眉间却隐藏着担忧，只是姐姐处事的模样映在脑海，指引着自己。
金山灵拿过木棍，写道：“你可以帮我去找家人吗”。
男子心中的声音开始如潮海一般上涌，它们高涨，翻涌，起伏之间又回荡心间。
逃意，王翦紧咬牙齿，无数声音中的其中一个质问道：“你还能给谁希望？你还能守护什么？”
这些声音带来了愧疚感与挫败感，将他与世间的联系隔绝，死命地想把他吞没，没入声海之渊。
女孩看着面前的男子埋着脑袋，沉默不语，但她能感到无形之中受尽折磨的虚影，那个虚影极为痛苦。
细嫩的小手攀到了一头黑发的上空，然后往下温柔地抚摸，拍打。
王翦脑袋一片空白，血丝布满的眼睛呆滞地看向前方，一滴泪水不自觉地从中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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