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日叶昀来温家看我,他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笨拙地拿着刀一点一点给我削梨,再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喂到我嘴里。
与那日在福来居的样子截然不同,倒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不是说成亲前不能见面吗?你怎么还来了?”
他切了一小块想喂给我,我赶紧伸手接过,“就想来看看你,好些了吗?”
我点点头,心里却寻思着如何开口退亲,我明明是在高攀,却一直反复不定,我都觉得自己有些不知好歹了,“叶昀,要不婚约还是取消吧?”
“嗯?”他挑眉。
我低着头道,“我家的事你也知道了,暗离不是好惹的,我怕会连累叶家。”这我说的都是实话,叶家本是无辜的人,如果因为和温家扯上关系而受了牵连,那我真是愧疚至死了。
他笑起来连眉眼都弯着,就好像当初那个威逼利诱的人是假冒的一样,“没事,叶家不怕这些,你就安心吧。”
我失神地嚼着甜甜的梨肉,如果真能就此安心就好了。
我是温安,温家仅剩的女儿。
今年是舒儿离世的第二个忌日,还记得两年前,我抱着孩子回家,想给爹看看他的小外孙,可当我踏入温家的时候,爹跪着院子里又哭又笑,胡言乱语,犹如疯魔。
他的面前放着一具尸骨,盖着厚厚的白布却仍透着斑驳血迹。
张叔说,那里躺着的是舒儿,是我的妹妹。
我就那样僵在那,连张嘴多问一句都不敢。我的妹妹血淋淋地躺在这,可明明一个月前她还穿着华美的喜服笑嘻嘻地和我说给我的孩子酿了美酒。
一夕之间,妹妹死了,爹爹疯了。
墓碑前,我将美酒倾洒,“温安?”我转身去看,是叶昀,他一身素服,手上拿着一篮纸钱,纸钱下摆着两坛酒。
我颔首,那日他发了疯一样冲进温家,将宽大的斗篷盖在舒儿身上,像怕把人碰疼一样,小心翼翼地将舒儿搂在怀里,喃喃自语说了什么,然后他带着舒儿回了叶家。
自那以后,我便再没见过他,连舒儿的丧礼他也没有露面。
“温舒,我要娶亲了,是陈家的小姐,生得没你好看,但是可比你温柔多了,唉,和你说这些你也不会吃醋,当年你还和我提了两次退婚,你不知道当时可气死我了......”
他就一个人在碑前絮絮叨叨,为了刚娶进门一个多月的舒儿,两年来没有过任何女人,若舒儿泉下有知,可能也会后悔没早点认识他。
“叶昀,谢谢你。”我知道他和舒儿并无情谊,能为了舒儿两年不娶其实也是顾全了温家的颜面。
他吸了吸鼻子,淡淡道,“本应如此。”
......
叶昀抬手扯了扯上面的杂草,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为的不是其他,而是那日出游前,温舒带着浅浅笑意,和他说,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我都觉得和你结为夫妻很幸运,别总想我,我希望你过得好。
那时他不懂,后来见到那具尸骨的时候,他好像明白了。
其实他没与旁人说起过,他与温舒早已见过面。
十三岁那年,娘和他说他有一个未婚妻,他愤恨皇后自作主张,便一个人跑去了边关,那时候九岁的温舒还是个堵着气对着窗绣花的姑娘,鼓着腮帮子的样子,还真的让人觉得好笑。
他也没和温舒说过,他也爱酒,当年京城的那场品酒大会,他得了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