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左弃明栓好了马，坐在溪边自顾自地出神。他看花看树看雪看水，深不见底的眼里映着山中万物，终于才算是有了些人间烟火气。

左晔犹豫了站在门口犹豫半晌，终于小跑到了左弃明的三步开外。她也不开口，呼吸变得有些贪婪。

左弃明身上有一股极特别的味道，好闻到满山的花香都压制不住，像是山下药铺的七十二味药草混着晨曦的第一缕空气，她知道这是旁人都没有的味道。这种味道叫做安心。

左晔颇眷恋这样的味道，就像她一直以来依赖左弃明这个人。在每一个见不到他的日子里日日夜夜地惦记想念，她也习字，也画画，也抚琴。一个盲女做这些有多么困难，可是她从来不觉焦虑。因为他总会来，就像从前的每一个有他的日子一样。

这小小的姑娘已经十分乐观，她知道兄长或许不大欢喜她，可是他总会在某一个大雪纷飞或者风和日丽的日子登上山顶，然后轻描淡写地唤她的名字。他叫她，左晔。她想他或许也想念过她，像是她无数次挂念他一样，他或许也曾经拿温柔和暖的眼神看过她，像是天底下所有哥哥看妹妹的眼神。

这些让人开心的小心思她谁也没有告诉过，她什么都看不见，可是看不见给了她无数的慰藉和可能。左晔很高兴自己的看不见。

“怎么呢？”左弃明转过头，拿左晔期待了千万次的温柔和暖的目光看着她。他想，反正她也看不见。

左晔呆了一呆，摇摇头又赶紧。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想同他多说一说话。

左弃明便笑了，低到微不可闻，浅到转瞬即逝。都十三岁了，还像个孩子一样，傻里傻气的。

左晔不知道他笑，在心底默默地掰着小手指头想要找什么话题比较合适。

未古偏偏这时候在屋里吼了一嗓子:“小丫头，那人醒了！”

左晔被他吓得一激灵。

左弃明反应迅速，古井无波的一双眼里“咻”地射出凌厉光芒，语气近乎是质问:“不归山上何来的外人？”

左晔手足无措，不知要作何解释。人是几天前未古从山脚捡来的，随随便便地就扔在了一张简陋的木板床上。他伤得极重，好几次几乎都要死掉，未古却冷哼一声，只道死了才好，只怕他死不了。

她不解，未古既然不喜欢这人，那为甚又要救他回来，让他自生自灭岂不美哉？

小小的孩子忧愁地叹了口气，要是她能看见，就是拼了命也要给那人补上几刀替未古分忧的。

而一间简陋似柴房的瓦屋中，青年冷冷地望着少年，表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