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04 转.世情薄 　　

转眼间，五年过去了。 　　

士程宽厚重情，他对我是极好的，我也渐渐走了出来。 　　

这天，士程带我到了一处园子，虽是第一次去，可总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夫人可是有心事？”士程开口问我。 　　

“官人挂心了，这园子景致，甚好。”我笑了笑。 　　

一路走到园林深处的幽径，迎面险些撞上一人。我抬头，迎上了那人的目光，愣住了。 　　

“这不是陆兄？”士程开口。 　　

“不曾想赵兄今日也来游园。”陆游还礼。 　　

“是啊，今天携内子游园……哦，差点忘了，你是她表兄啊。” 　　

“见过嫂夫人。”陆游向我行礼道。 　　“陆兄近日可好？可一向在山阴？” 　　“去年刚从福建回来。故乡风物如旧。只是多了物是人非的感觉……”陆游感慨道，突然，又似乎意识到什么一样，堪堪停住了。 　　

“我先去去，赵兄和嫂夫人慢游。”他匆匆行礼离开。 　　

“夫人，”士程突然道：“去看看吧。” 　 “士程？”我惊讶地看他一眼：“我和表哥……” 　　

他笑道：“我都知道，毕竟多年过去了，夫人不必挂怀，我亦是不会放在心上。你和你表哥多年未见，叙旧也是应当的。”我带了丫鬟回去。 　　

“婉……嫂夫人，你……”“士程说，我们兄妹多年未见，叙叙旧……表哥，请坐。” 　　一时相对无言。陆游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酒。一阵风吹过，落花如雨一般落在水面上。 　　

“起风了，”陆游忽然抬起头看向远方道：“你看，不知是谁家的少年在放纸鸢呢。” 　　

“这么多年了，还记得那时候，表哥那样顽皮，有时候还会掏蚂蚁……”我忍着哽咽努力笑道：“那时候还真是什么都不懂……”“还记得那个纸环吗？”他已有些微醺。“自然记得。” 　　

“婉儿，你知道吗？有时候我就在想，我们是不是如同这蚂蚁，逃不出那命定的结局……错，错，错！” 　　

他狂笑数声，干脆拿起酒壶直接灌。酒尽了，又拿起笔，在墙上狂草起来，片刻，又掷笔坐下，似是醉倒。 　　我恍惚间想起曾经的梦境，与现在的场景，那样的相似。墙上，是他漆草的字迹：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我浑身一震，一阵难言的苦涩将我包围，让我窒息。 　　

陆游啊陆游，你知道吗，我以为我已经忘了，淡了，可我今天才发现，我所谓忘记，只是拼命的不想回忆而已，无论多久，你依旧能轻而易举地乱了我的心绪。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你知不知道我多想让你带我走，可我又那么清楚我们早已缘尽。

我已经是士程的妻，他还在等着我，无论怎样，我都不能辜负他。所以，我和你此后，都不会再有交集。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05 合.梦魂断 　　

我躺在床上，看着屋外的夕阳。它是那样美丽，可是很快就要消逝了……大概，当它最后一抹余晖消逝的时候，就是我离开的时候。 　　

那日后没过多久，我就病倒了。我比谁都清楚，我已经时日无多。药石，医得了身上的病，但医不了心病。 　　 我爱的一直一直都是陆游，可是，我们早就结束了不是吗？他已经另娶了妻子，而我也改嫁了士程。他对我那样好，可是我……怎么对得起他。 　　

夕阳的最后一抹光辉拂过我的脸，一阵困意袭来。 　　

我听见了士程在叫我，我想起来，想和他说一声对不起，可是我没有力气这么做。他的声音越来越远，四周也暗了下来。 　　

我忽然想起年少时候的梦境，或许，我们命定的结局，就是情深缘浅。 　　一道白光闪过，一幕幕在我眼前闪现。 　　

我看见了士程在我墓碑前孤单的身影，我还看见了白发苍苍的陆游在沈园徘徊……接着是我的一生，走马灯一样，出现在我面前。

我看见了沈园和陆游重逢的我，被休时候的我，与陆游谈诗论画的我，出嫁时候的我，还有年少时和陆游在花园里玩蚂蚁的我……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了我少年时候的闺房。 　　

06 尾声.惊梦 　　

“小姐，该起了。”小丫鬟推门进去，却见自家小姐早已坐在梳妆台前面，若有所思。 　　

少女听到声音，转身唤到，：“替我梳妆吧。” 　　

“是。” 　　

“小姐，您精神似乎不济……老爷说了，陆表少爷还会来的，您……”小丫鬟见到少女眼旁隐隐的青色，忍不住开口道。“我只是做了一宿的梦罢了。” 　　

少女凝视着桌子上的纸环，若有所思。 　　

入梦？出梦？又或非梦？终点，亦是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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