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死了？”
张小凡的声音有些沙哑，隐隐带着些哭腔，收起了作为鬼厉时坚忍外壳的他一时间竟红了眼眶，悲伤之情溢于言表，似乎有那么一瞬，他真的变成了当年懵懂无知的张小凡。
但在他的思绪中，又有一个声音不断地提醒他，告诉他，他是鬼厉，他不属于青云门，不属于鬼王宗，他只属于碧瑶。
碧瑶在时，枯木似乎也有无尽生意，碧瑶走后，满山花海也像是一片荒原。
张小凡为天下苍生而活，鬼厉为碧瑶而活。
常年刀尖舔血，鬼厉对周遭的动静也十分敏锐，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听声音似乎有两个人，鬼厉没有转身去看，一者是因为他知道，来者正是他的师父，田不易，二者……他现在暂时没能很好地控制思绪，田不易心思缜密，他担心一时情绪外露会被田不易看出破绽来。
自始至终，张小凡一直不做声，低着头站在田不易面前，肩头微颤，看起来很是悲伤。
张小凡的竭力掩饰终是瞒过了田不易，田不易只当他是被吓坏了，并未太多过问，静静地跟在田不易身后的张小凡一言不发，却是百感交集。
和原来一样，他又被带上了青云山，走过了许多地方，故地重游，似乎一切都未曾发生，可事实上，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天真无知的张小凡了。
旧时之景仍在，只是物是人非。
到了青云大殿，鬼厉第一个注意到的便是位于正座道貌岸然的道玄，他面无表情地瞥了道玄一眼，眸中划过一丝寒意。
纵使善于隐忍如鬼厉此刻也有些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恨意，若要细数旧账，恐怕他现在已经把道玄五马分尸了。
但最终，鬼厉还是垂眸，压下了心中忿恨，毕竟他现在……还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罢了。
“小凡，”林惊羽扯扯张小凡的衣角，“快跪下磕头。”
“……”
张小凡没有说话，仍是低着头一声不吭，丝毫没有理睬林惊羽。
“小凡！”林惊羽急了，语气中的焦灼难以掩盖，“快跪下呀！”
“……”
张小凡眼角有些泛红，给林惊羽一种他要哭出来的感觉。
“不，”张小凡言语中带着些哭腔，“他为什么不救我爹娘！”
别人看来，张小凡现在完全是一个遭受亲人离去苦痛而暂时迷了神智的孩子，但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一切的一切不过都是伪装。
道玄不过一个伪君子，看起来匡扶正义济苍生，谁又知他竟狠心对一心忠于本门的弟子痛下杀手！碧瑶因此而永坠九幽，他鬼厉又凭什么向他下跪！
“算了，不跪也无妨，”道玄开口了，看向张小凡的目光中满是悲悯，“这孩子受了刺激，先带他去休息。”
但敏锐如鬼厉却看到了道玄眼中的悲悯……未达眼底。
鬼厉冷笑，暗暗藏起心中的不屑。
“师兄，他们经历了这般变故，再回草庙村也是不妥，倒不如将他们收入门下，也多少能给他们些保护。”
一旁的田不易看看殿上的两个孩子，思忖片刻，对道玄拱了拱手，提议道。
“难道是田师弟想将这林惊羽收于门下？”苍松突然插话，似笑非笑地看着田不易，眸中似带寒意。
“我们大竹峰向来人员稀少，想来苍松师兄不会和我抢吧。”
田不易冷冷回应，语气中有些许不悦。
“……”
早已知道将要未来走向的鬼厉并没有去细听几人的对话，只是沉默着垂眸思索。
……
“张小凡，你跟我走吧。”
田不易阴沉着脸，心中的不悦全都写在了脸上，不耐烦地叫了张小凡一声。
当年的张小凡虽然天资不佳，但却极有眼色，更何况现在的鬼厉？他一言不发，似是小心且拘谨地跟在田不易身后，完全一副天资平常又唯唯诺诺的模样。
一路无言。
到了大竹峰的田不易总算可以无所顾忌地发泄心中不满，半分好脸色都没给张小凡。
所幸大竹峰的几位师兄都格外照顾这新来的小师弟，看到张小凡不受田不易喜欢，纷纷主动来给张小凡出主意。
“小凡，你有什么拿手的事吗？”
宋大仁第一个问道。
大竹峰的大师兄自然要担负起大师兄的责任，在小师弟身旁给他出主意去讨好自家师父。
“我……我会做饭。”张小凡看看宋大仁，眸中划过一丝喜悦，但这喜悦也是一闪而过，张小凡微微垂眸，满是焦急与失落，“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哎？做饭好啊！”凑在一旁的杜必书突然笑了，满心欢喜地拍了拍张小凡的肩膀，“说不定这饭做好了，师父就愿意收你了！”
“哎？你别是自己不想做饭了想撂担子吧！”
一旁的田灵儿突然开口道。
“怎么可能？”杜必书摆摆手，“我这不是在为小师弟出谋划策嘛，换换口味，师父说不定就开心了。”
“要是小凡做的饭好吃，以后啊，就不用吃你整天做的难以下咽的东西了！”
宋大仁打趣道。
张小凡被一群人围着，一时百感交集——倘若一直这样静好，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一切都如当年一般，张小凡的一顿饭果然得到了田不易的青睐，到最后师父终于舍得拉下面子留下这孩子。
之后的事情丝毫不出意料，张小凡再次到了大竹峰的后山，开启了砍竹子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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