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陨

“交代你的事可办妥了？”

杨柳下，黑衣男子悠然转身，秋风萧瑟，轻轻撩动着他额前的碎发。已至深秋，杨柳枝头的早已没了绿意，只剩无几萧瑟——却映得他，风姿卓然。影卫猝不及防撞上他的眼睛，不由一惊，忙低下了头……这么多年，饶是初见时的不经意，也早成了习惯。

时隔多年，无一更变。

他自知王爷生的煞是好看，特别是那双一看便可一眼万年的眼睛。眉眼锋利如刀削，浓郁的嘴唇，平白生出几分妖艳气息。他一笑，透出的是三分诱人，七分危险。真是公子世无双，初见时不自觉地多看了几眼，没想到竟成了这多年的执念……

残阳如血，透过柳梢，将他半边轮廓隐没，撒他一身温柔……一如初见……惊艳得一时间，话到嘴边，竟忘了如何说出口。。

影卫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他。。

“办妥了。”

相识多年，此刻却再无多言。他怕，怕自己夜不能寐的那点小心思，被他看破……但他又怕，再不抬起头，便再也看不见那双让他魂牵梦萦的眼睛了——

他怕，有些话再不说出口，便再也没机会说了——

颜箫，我以属下的身份，在你身边呆了那么多年，可你不知道，我不是不求回报，冷血之人，也会贪心…

颜箫明媚一笑，道：“很好，我果然没有错信你。”

那个笑，楚故看在眼里。。他清楚的记得，在他内心深处那个一身玄衣的少年，在那个柳烟渐浓花渐红的时节，也是这么笑的。只是少年终会长大，少年终是卷入了这场权利的游戏中，无法自拔。天真无邪在岁月里不增反减，漾在脸上的稚气早已荡然无存。他承认，他虽然不曾提起只言片语，但他是真的怀念了。

可惜，夕阳即是熬红双眼也等不来姑苏城外的晨钟敲响来醒一醒神；冬雪便是凉薄多情也窥不得盛夏娇荷的风华绝代丰富余生。

楚故动了动嘴唇却发不出声音——颜箫的笑不知何时变了调，眉眼间的戾气，都要溢出来了。。楚故怔了怔。“哗啦”一声——“破尘”出鞘。颜箫脸上凝着笑，手握利剑，一剑刺穿了楚故的胸口。没有丝毫迟疑地。

楚故还未回过神来，却已经站不稳了，眼睛直直盯着颜箫，，径直倒下了

“为什么？”

楚故还是紧紧盯着颜箫。朝思暮想的俊俏脸庞，此时看来，竟是如此陌生…血气涌上喉咙，楚故尝到了熟悉的腥甜，千丝万缕的情绪，全刻画在眼睛里。

颜箫却收了笑，也收剑回了鞘

随即，才漫不经心地说：“你也不用这么看着我。跟了我这么久，规矩，你难道不明白么？”颜箫慢条斯理地弯下腰，捏祝楚故的下颔，“毕竟，死了的才听话呀。”

他之间有力，捏得下颔生疼，楚故眼角不由地泛了红。颜箫对上了楚故的眼睛，不由晃了晃神。——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是哪里呢？说不清。颜箫逼近了些，才看清。哦，他眼里，没有光了…颜箫也不知怎的，心里顿时涌上一阵酸涩。他有过这种感觉，是在很久很久以前……这感觉虽然非常细微，但是已经足够痛。是心痛吗？不可能吧……

未待细细品味，他站了起来。

罢了，将死之人，眼里怎还会有光？只是可惜了，或许楚故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满眼星辰璀璨的样有多好看。今后只怕是再也看不到了。

他拍了拍衣摆，将发丝理至耳后，把剑挂回腰侧，毅然决然转身离开了。

颜箫走得干脆，竟是径直往前，没有回一次头

楚故也没有料到，他竟走得如此干脆。

八年了…他竟换吝于施舍一个眼神，或半点目光吗？哪怕目光里没有不舍，也没有他期许的答复……事到如今，所有的沥尽心血，筹谋划策，都一文不值，换不来他在他临死之前的只言片语。他无情、他冷血，而自己束手无策。因为他爱他啊…这个借口，他用了八年——为他义无反顾，为他出生入死，至己将死，依然不变。——呵。

他突然笑了出来。

似是用尽了他最后一丝气力

“哈哈…哈哈哈…”

这算不算，至死不渝呢？

“毕竟，死了的才听话呀”这是他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他反复地品味，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

有些话，终是被大雨过后的沙尘掩埋，再也不得而知了……况且知道了又能怎样呢？楚故想象着颜箫那一刹的惊讶，随即一笑而过的表情。画面如利剑，深深刺入他的心。

他目送着他的王爷渐渐走远，他却再也不能爬起来，追上去，向无数次夜傍归家那样……两行泪不由自主地滑落了。“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我自知我只是您众多棋子中的一颗，也自知迟早会死在您的剑下。但为什么，我还是会不甘心啊……“呵。棋子妄想被人如有心之人一般对待，像不像跳梁小丑偏还把头抬得很高啊？呵呵呵呵呵……”

颜箫没有片刻停留，他一袭黑衣的背影很快被黄昏隐没，没了踪影。而楚故的目光，始终没有移开。

夜，很快吞没了一切。秋之风韵，渐渐被黑暗抽离。滂沱大雨，不期而至。楚故阖上了眼。。

罢了，王爷，愿您余生，下雨有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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