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长大》12
就这么熬,一直到周五。
“昌,待会儿吃啥。”下了体育课,第五小队向往常一样来到饮水间。
“嗯…”
“你怎么了?”Justin一边擦着脸上的水,一边问:“你嘴唇怎么这么白啊。”
“奥,没事,我可能是饿了。”许易昌僵硬的笑笑。
“那就赶紧吃饭去,走!”
“内啥你们先去,我,去卫生间。”
“原来你肚子疼啊,去吧去吧。”
看着其他几个人走远,小孩走进厕所,走到最里面的一个位置,关好门。
他焦急的脱掉上衣,整个上身都肿了,他感觉自己想是个充气娃娃,伤口不断的向外拱着,附近黑紫黑紫的,啧,好难受。
他胡乱的套上衣服,此刻他只想洗个澡,用凉水狠狠地浇灌自己。
我可能要死了…
他掏出装在兜里的笔和纸,将自己见不得人的事情统统写在了纸上。看着这张遗书,他笑了,大脑混沌着,里面映着每一张哥哥的脸,“我好想在见你们一面,哪怕最后一面…”
他跑回办公室:“哥!我想回家!”
吃着外卖的仨人停下筷子,张着嘴呆呆的看着冲进来的小孩儿。
“干嘛呀,上学不开心吗?”姚博岚想伸手搂住小孩,却被一巴掌扇开。
“想栎哥哥。”
看着小孩阴沉着脸,哥哥们想着小孩一定是想家了,怎么办,宠着呗。
许易昌收拾好书包,姚博岚将小孩送到校门口叫了一辆出租车,并将地址和管栎的手机号给了司机,“师傅,就这个地方,有事儿打这个电话。”
车开走了。小孩望着窗外,胸口的灼烧愈来愈重,感觉到有粘稠的液体在向外涌。他吃力的从裤兜里掏出那张小纸条放在书包侧兜里,用水杯子压上。
然后靠在座子上,外面的阳光照进车窗,直射着小孩,他默默的闭了眼…
另一边的管栎,正在伺候家里四个小神兽。
接到师铭泽的电话,得知昌昌要回家,便想着再加两个菜。可谁知前脚电话刚撂下,后脚手机又响了。
是陌生号码,挂了。可是又马上打了回来。
“喂,您好,哪位。”
“您是不是打了一辆车啊,一个小孩儿!”
对方语气很急,带着浓厚的外地口音,管栎迷茫了一下,“昂,对,您是找不到地方吗,怎么这么快。”
“您可快来吧,我现在在东河小区这里,您这孩子怎么叫都叫不醒,胸口一直流血,你可看看吧,别死我车上!”
管栎愣了一秒,然后飞速冲出家门,开上车。
这一路上别提闯了多少个红灯,可怎么也要一个小时。
到了地方,就看司机老远冲着喊:“哎呀,您可看看吧,快带走,我这车以后还要拉活呢,要是死了,都是晦气!”
管栎懒得理这个司机,冲到后座,他蒙了,小孩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胸口白色的校服红了一大片,准确来说是黑。栎栎颤抖着将小孩放到车上,并将100块钱扔到出租车后座上,然后驾车赶往医院。
“救人!”管栎像疯了一样冲进急诊,护士推来轮床,哥哥看着满身血的弟弟被推进抢救室,他蹲在地上,用手捂着嘴无声的喘息着。强忍着泪水,在公寓的群里发出一条信息:许易昌在抢救,城中医院。
就在按下发送键时,一滴泪水掉在了s键上…
“怎么样!”李汶翰穿着西装急匆匆的跑进来,邓超元林陌紧跟在后面。
“哐啷”抢救室的门开了,医生向他们走来,而床却推向另一个方向。
“您是家属是吗。”
“是是是。”管栎从地上站起来,双腿因为蹲太长时间而不自觉的抖了抖。
“内个跟我来。”
医生用一只手摘下口罩,大家跟在后面,直到进了诊室。
林陌顺手关了门。
“孩子这伤多久了。”
“您是说肝脏问题吗。”
“您不知道么?”
“嗯?”
“他胸口明显是刀伤,”医生看着一屋子男的,“你们是家暴还是虐童…”
“不是!”林陌斩钉截铁。
“那孩子打架?”
“嗯?不可能,这孩子不是在家就是在学校,而且学校还有仨人看着。”
“那就很迷茫了,我只能说孩子身上近30厘米的刀伤至少有3天了。”
屋里几个大男孩面面相觑,管栎头上的汉顺着鬓角淌了下来。
“刀?伤?”林陌迟疑到。
“是的,孩子本来凝血功能就不太好,失血量大;而且并未消毒,感染的很严重;孩子又瘦,这可是九死一生的。”
“医生我们能去看看孩子么。”管栎听不下去了。
“行吧,他现在在外科普通病房里,我带您去。”
洁白的病房里听不到呼吸声,只有辅助器运作的声音。
小孩平躺在床上,上面一块被支在床扶手上的白布遮挡着。
医生讲布往下拽了拽,可怕的伤口裸露在了外面。
伤口像干涸的池塘一样,毫无生气;边缘撕裂了的伤口,周边长了黑色的坏疽;整齐的伤口,在瘦弱的小身板里钻进钻出,像被大坝挡在里面的河;向外绽开的创口,像颓败中的兰花或者是压碎了的康乃馨,这些肉做的丑陋的花,夹杂着预兆不祥的气泡,说明还在出血。
管栎一个没站稳扑通一下坐在了椅子上。
“伤口并不深,就是感染太严重,药已经打上了,晚上会有护士给刀口上药,每天都要换药。”
屋里没有一个人回应。李汶翰冲着墙角,低着头,双手不断揉着太阳穴;林陌盯着罪恶的伤口,似乎要把它盯穿;徐炳超来回抚摸着小孩的脸,心疼都写在眼睛里了;而管栎坐在椅子上,眼神直直的…
医生见状,只得默默的退出了房间。
“我来了!路上有点堵车!”周士原冲了进来。
“孩子怎么了!”
“你自己看…”
医生就是医生,比其他几个冷静多了,但看到后不禁向后退了几步:“能活着不容易!”
周大夫看了看点滴液,将流速调慢了点。
林陌翻弄着小孩的书包,觉得口渴,便从侧兜抽出小孩的水杯,内张纸也被带了出来。
“栎栎…”他将这张纸递过去,可是并没有人接。
“念!”李汶翰吼了一嗓子。
林陌看着这张布满错字和拼音的纸,清了清嗓子:“亲爱的哥哥,当你看到这张纸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了…”声音愈来愈小。
“念!”
“我的家庭就注定我不会像普通人一样,我苟且偷生了一辈子,活得不像个人。我从没想过我可以活到现在,更没想到我会遇到你们。我一直隐瞒着我过去的一些事情,因为我害怕,我害怕失去你们,我越来越依赖你们,我多害怕你们不要我把我送到少管所。”
“傻孩子。”管栎用手掌按着眼睛。
“这些事情其实早该说了。我为了生活偷过东西,有自行车有钱包;我拉帮结派打过架,打进医院的也不少,而且我用刀砍过一个人的小手指…”
“靠!”李汶翰狠狠地锤了一下墙。
“内次我跑了,后来去道了歉,并且把所有钱都给了他,我知道也挽回不了什么,从此之后我们再也没见过。至于我为什么长不高,是因为我父亲从小虐待我,每天给我打安眠药并且在里面混合控制生长的药物,我也是才知道。”
“妈/的。”
“总之谢谢你们陪我这段日子,能让我回到三岁以前的时候,这辈子值了!”
…
话不长,语言很涩,一句是一句不连贯,有些句子沉重的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不说的还以为是个年过花甲的老汉写的呢。
“傻孩子。”周士原拿起棉签沾水抹在小孩被呼吸机管子撬开的嘴唇上。
“原儿,他会死么。”
“栎,别瞎想,这么小的孩子修复力很强,何况都到医院了。”
“他为什么要插这么多管子,电视剧里面临死前才会这样的。”
“你放/屁,谁说一定会死!这些只是辅助的很快就会撤下来的,放心。”
“那…”
“别说了,我是医生,听你听我的呀。”
“您好,”护士走进来,“上药。”
大家赶紧散开,给护士腾地方。
白单子被撩开,伤口裸露在外面。就看护士用沾了酒精的棉球擦拭着伤口周围的皮肤,然后用碘酒擦去伤口的分泌物。
昏迷着的许易昌先是皱皱眉头,然后不自觉的歪了歪头,周士原只好按住小孩的头,以防呼吸机刮伤呼吸道。
护士依旧继续,他将几根引流管埋好,先后贴上内外敷料,最后裹上几层纱布。
嘱咐几句,盖好单子之后便出去了。
看着平日里活蹦乱跳的弟弟,突然躺着一动不动跟个木乃伊是的,说不心疼那是昧心的。
时间转移到第二天一早,周士原第一个醒来,就看小孩躺在床上,睁着眼四处瞟。
赶紧叫来医生护士,检查一番后身体上大部分管子被撤掉,包括呼吸机。
小男孩看着哥哥们,心里说不上是难过还是愧疚,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堵着,心里汪着。吸了吸鼻子,眼底一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拉到伤口,就伸手去碰,管栎只好一边按着小孩的手一边安抚着。
哭了一阵忽然想到什么。
“哥~书包。”
“怎么?”管栎刚想拿书包却被李汶翰一把按住:“纸条已经看到了,别藏了。”
“嗯…对不起…”
没等说完二哥接着用质问的语气说:“刀伤什么情况。”
“我…”
“嗯?”李汶翰双手环抱在胸前,冷冷的看着小孩。
许易昌没说话,也不敢直视哥哥们,只是微微侧过头,看着墙面。
“好了,今天就别问了。”管栎还是心软了。
“是啊,”周士原看着李汶翰还是有点不甘心,也帮忙求着情,“刚醒,精力不太旺盛呢,等等吧,情绪过激怕他顶不住。”
“哼…”二哥也只是闷哼,毕竟还是身体第一位。
许易昌闭着眼睛,心里酸酸的,五味杂陈的,他好怕再回到那生不如死的日子,真的,好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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