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我醒来。
头发乱糟糟地垂下,身上散发着颓废的气息。
看到江寒后,我的眼睛滚落豆大的泪珠。
嘴角一撇,毫无征兆的就哭起来。
我向江寒展开双臂,“江寒抱抱。”
江寒看到熟睡中的乐乐皱褶小脸,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没想到我竟然能被小孩子的梦境影响。
江寒象征性的抱了抱我,也不知道从何安慰。
松开我后,我似乎更伤心了。
我不满足于如此,又张开双臂。
江寒无奈。
他的拥抱不是抱小孩儿的抱,也不是浪漫的公主抱。
而是我主动环着他的脖颈,双腿圈着他的腰腹。
江寒的眸子暗淡几分。
我如愿以偿,哭声渐停。
我说:“喜欢江寒。”
江寒突然生气,“你喜欢我?那种喜欢?”
此时的我,所说的话不过是小孩儿呓语,江寒不能想象如果今天站在这儿的不是他,我还会不会对他说喜欢。
江寒的气息逐渐凌冽。
我被他前所未有的语气与态度给吓到。
以至于我直接从乐乐的性格中抽离出来。
我从江寒身上下来,双脚着地就要逃跑。
江寒却迅速把我抵在墙上。
他的眼,盯着我的,强迫我看着他。
我们的呼吸逐渐交织在一起。
他再次问道:“你说你喜欢我,哪种喜欢,是乐乐的喜欢还是你的喜欢?”
我以为我会说我的喜欢,我以为我会大大方方的承认。
可是真的要承认,真的要去说,我却畏缩了逃避了。
我以为我会扯开话题时,一个软糯的声音将我们拉扯开。
乐乐醒了。
我趁机跑开。
可是这是江寒的地盘。
这一整天我们都刻意的躲着彼此。
我一直和乐乐和江寒妈妈待在一起,一直到晚饭后江寒主动向我靠近。
“出去走走吧。”
因为早上的事,江寒心情不是很好。
他觉得他太急躁太强势,也太不冷静。
我点点头。
与其我和江寒并肩走着,到不如说我更想走在他身后。
我想在一路清辉中崇拜地看着他的背影。
而不是去说我不擅长的话,去做我不擅长的事。
我想这样和他安安静静的走一辈子,不用挑明心意。
我突然意识到我的自私。
我深呼一口气,又看了看那轮孤冷的圆月。
还是说不出口。
不远处,一个黑黑的影子逐渐清晰。
是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头在马路中央缓缓走着。
他手里还拎着一个袋子,装的满满当当的。
走进了才看清袋子里是装满了烧饼。
他看到我们,就停下,口齿不是很清晰,“这是苏庄吗?”
他布满褶皱的脸上嵌着一双浑浊又仿佛明亮的眼睛。
干瘦佝偻的身躯仿佛一碰就倒。
江寒回答,“不是。”
这里距苏庄有一大段距离,不行就要两个多小时,更何况是一个老人。
老人站着没有动,呆楞着又像是喃喃自语,“迷路啦。”
江寒立即回去取车。
一两分钟后,江寒就把车开到了马路上。
我们小心将老人扶到后排,方便他小睡休憩。
我清清楚楚感受到他微凉松垮的皮肤。
我的身边几乎没有接触到这个年龄的老人。
他很累,很快就睡着了。
我好奇岁月在他身上的沉淀,不知不觉间我就进入了他的梦境。
我看到老人生活的年代是简单的,朴素的。
他们的房子很矮,但院子很大。
每家每户还会在自家院里种上那么几棵树,那么几垄蔬菜。
他们那时候能下河摸鱼,能上树摘果子,还会被爹娘打着骂着撵去干活。
只是这样的日子很短很珍贵。
大部分很苦,甚至是绝望。
再长大些,他明白了那些炮火,那些欺辱。
一种家国情怀在心里慢慢发芽。
他跟着同村的同乡的同一个民族的人参军战斗。
他记不清多少日子冲锋陷阵,记不清多少同志魂不归乡。
......
和平了,解放了。
他有妻儿有自己的家。
可是他没想到一次又一次的聚少离多让他的家挺埋下隐患。
垂暮之年,妻子先行。
留他一人再不能与谁推心置腹。
他的儿子有了家庭,他的后辈视他如枯木。
这些让他觉得他是被独立于世界之外的。
他常常忘了自己是谁,常常忘了回家的路。
但好像从没忘记儿子最爱的那家烧饼铺子。
老人的眉毛拧着。
如果可以,我愿为他重修现实。
但,我的能力也仅限于为他编造梦境。
也仅限于在梦里帮他乘坐一辆人生的列车。
带他看四季的明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们依照老人的记忆找到了他生长的地方。
借着梦中的景象。
我们穿过几条街,开车驶进一条胡同。
里面的那家灯火通明。
一群人焦急的不停走动。
他们看到一辆陌生的车驶来,期待着不安着。
老人还没醒,神色不像刚才凝重。
我拿着老人的烧饼下了车。
江寒跟在我身后。
我径直走向那个六十多岁的男人。
他就是那个老人的孩子。
男人看我走近,不安问道:“你们看见我爸了吗,九十多岁,不很高,背有点驼。”
我抬起手臂,将烧饼举到他眼前,“这是那个老伯的,他说他儿子爱吃,请问你是他儿子吗?"
这句话一直积压在老人心中,如今我在这种场合以这种方式替他问出。
老人的儿子紧抿着唇,脸憋得通红,最终大哭起来。
这些年来他没有尽好当儿子的责任,他一直觉得他父亲老了,有时候还会反感,可真当他父亲不见的时候他却觉得家里的天塌了呀。
老人乘着归乡的火车,慢慢看清了故乡的容貌。
人群中,他好像看到了妻子和儿子。
远远的他就听到儿子在哭在喊他。
儿子怪他不打仗了怎么还不回来。
老人匆匆下了车,下车的时候他好像真的回到了五十多年前。
那时候一切都还不晚。
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我和江寒悄悄离场。
这次很奇怪,我的性格没有发生变化。
只不过心情不好。
我靠着车窗,不知不觉间睡熟。
到家后,江寒把车停到车库。
他下了车,直接打开副驾驶的门。
我被突然闯入的冷气扰醒。
知道到家了就主动下了车。
江寒替我关了车门。
我以为他会跟在我身后一起回去。
我刚走动就被一股力量扯了回去。
江寒把我困在他和车子中间。
他沉默着看着我的眼睛,偷偷的用一只手把我双手束缚在我身后。
他的另一只手摁着我的后脑,然后江寒吻上我的唇。
他含着我的唇,有点笨拙的吮着。
我手足无措,呆愣愣地站着。
这个世界好像只剩下了我们,好像只剩下了这个绵长的吻以及两颗热烈跳动的心脏。
我尝试着回应。
舌尖小心向外探,碰到了他的。
江寒受到鼓舞,更加兴奋。
慢慢的,我只能借着江寒才能站稳。
过了好久,江寒抵着我的额头勾唇笑着。
“你喜欢的是我啊,怎么不告诉我。”
我将头埋在他的脖颈,微微喘气。
良久我才回答:“你喜欢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的喉结上下翻滚,声带颤动着撩拨我的心弦。
他郑重说出那个我向往的那句话,“林夕,我爱你。”
江寒知道我的不自信,在感情方面对自己的不自信。
所以他决定,以后他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