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下

我和陆皓然被带回去审讯已近夜里十二点。

　　除了必要值班的，这里没剩几个人，整栋大楼黑漆漆的。

　　我和陆皓然被分开审讯，审问我的是高博。

　　他一副凶神恶煞的摸样。

　　不过，此刻我脑袋昏昏沉沉的，并没有精力注意这些。

　　他的问题我要断断续续回答好久，甚至答非所问。

　　江寒和周到在审讯室外的监控上目睹着全过程。

　　江寒见审讯不出结果，就问周到，“你怎么看?”

　　周到的方式反而简单粗暴，“抽个血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于是我被带到了法医工作的地方。

　　周到就在我身前有条不紊的准备他的工作，反而是高博靠门站着堵住了大半个去路。

　　高博就像服务生一样介绍着周到和他的工作以及与他自己无关的医疗器械。

　　他的目的很明显，就是吓唬我然后让我主动招供。

　　不过我直接在他密集的话语中睡着了。

　　“不是，这就睡着了?"高博不是很相信，“老周这儿阴气这么重她都能睡着?”

　　“大壮，我劝你好好说话，保不齐下一个进来的是你呢?”

　　抽好血，周到用棉签摁在针口处，“江寒，帮忙按着。”

　　“好。”

　　大概半小时后，化验结果出来了，结果显示一切正常。

　　“你确定?”江寒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的视线再一次落到我身上。

　　江寒觉得我的状态似乎更差了。

　　“怎么，怀疑我的水平？”周到拿起外套，如果不是江寒，他早就下班了。

　　“没有，只是这个结果太让人意外了。”

　　“有很多事连科学也无法解释，要是实在想知道真相，等她醒了好好问问，我就不掺合了，到时候告诉我就行。”

　　早晨醒来，我第一件事就是去镜子那里看看我自己，仅一个晚上而已，我的头发就如秋天的野草一般枯黄，我贴近镜子，发现我的眼睛已经略显浑浊，没有被衣服遮挡的皮肤就像枯树皮一样难以入目。

　　我的心情逐渐焦躁慌乱。

　　没人会接受这样的自己吧？况且我还不能确定这样的状态会持续多久。

　　相比之下陆皓然的状态就好多了。

　　“林医生，昨晚是江队长送我们回来的。还有就是......”他突然害羞，“小文在外面等我。”

　　我收拾好心情，耐心说：“梦的事情暂时保密，将来可以当惊喜送给她。”

　　“谢谢林医生。”

　　送走陆皓然，原以为我能自己安安静静地待着，结果麻烦就找上门来了。

　　“还有什么事吗?没事就赶紧走。”我站在门后，态度恶劣。

　　江寒在我心里留下了极坏的印象，我还没听说过有哪个警察为了办案能让法医给活人检查身体，甚至在结案后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要住到别人家里。

　　“案子还有些疑点需要调查清楚，麻烦林医生配合一下。”

　　“查案子需要带上行李箱？”

　　按理说是不需要的，只不过江寒情况特殊，急需找一个容身之所。

　　恰好我撞到枪口上了。

　　“这是我综合考量后的结果，毕竟谁也不能预知你的身体会不会更糟糕。”

　　我还以为是江寒发现了什么就微微出神一下，结果江寒乘机挤了进来，直接拉着箱子搬进了我房间左面的那间房。

　　他住进来的这几天并没有对我进行任何盘问，相比监视我，江寒更像是一个有责任心的室友。

　　除了工作外，只要他在家就会把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有些烦恼我也就暂时忘记了。

　　不过让我更为头疼的是我过分衰老的身体，它并没有好转的迹象，所以我决定主动改变我现在的处境。

　　趁江寒不在，我偷偷跑了出去。

　　我坐在街边的一张长椅上。

　　雨后的天气是爽朗的阴，不知不觉间我便忘了我外出的目的，反而在这儿歪着脑袋睡着了。

　　我从午后睡到学校的放学铃声响起。

　　来往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他们都与我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好奇又害怕。

　　我在这种令人反感的注视下准备离开，一个纤小的身影却在我旁边落座。

　　她穿着校服，留着齐耳短发，眼睛大大的，闪着古灵精怪的光芒。

　　我太想除去我身上的垂暮之气，对这种活泼自信的性格没有丝毫抵抗。

　　看着她，我突然想要记起高中时代的我，那段记忆太过遥远，遥远的让我记不起来。

　　“你在cosplay?”她的双手撑在腿的两侧，方便侧着身体仔细打量我。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仍然点头。

　　“我说呢!你弄的好像啊，感觉真的像快死了一样。”

　　我莫名尴尬，现在的孩子啊......

　　也难怪路人会这样看我。

　　“不过我还没见过这个角色呢。”

　　“应该在制作阶段。”

　　我不了解什么次元问题，只能撒谎，果然一个谎言的出现需要更多的谎言去弥补。

　　显然，她也信了。

　　“那你这个是关于什么的呢?”

　　“梦境。”我回答。

　　这个确实是实话。

　　“梦境?”她问。

　　“如果是你你想做个什么样的梦呢?”

　　“我啊。”她认真想了想，然后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想要一个甜甜的梦。”

　　我大概懂了。

　　少女的爱恋，应该是美好的吧。

　　于是我为她造了一个梦，一个有关甜甜的恋爱的梦。

　　她靠在我的肩头，时不时地弯弯眉眼咯咯轻笑。

　　我有些好奇，就进入她的梦境。

　　其实具体发生什么，还要跟着梦的主人走。

　　我看到两个人坐在校园的长椅上，都一副腼腆害羞的青涩模样。

　　她在那个高大阳光帅气的男生身边吃着冰激凌。

　　然后，她主动挖出满满一勺冰激凌喂给男生。

　　一勺接着一勺。

　　很快冰激凌吃完了。

　　就在我以为他们会做些别的什么时。

　　她反而不知道从哪里又拿出一个冰激凌。

　　一勺接一勺，一个接一个。

　　果然是甜甜的恋爱。

　　她靠在我的肩头还在睡。

　　我将视线放在混凝土而成的世界里漫无目的地乱看，丝毫没有发现我此时的变化。

　　然后，我在那边看到逐渐扩散的光亮。

　　我莫名精神。

　　等男生走近，我看清了他的五官。

　　他好像要从我的身边经过，我伸手示意让他过来。

　　“需要我帮忙吗?阿姨。”他礼貌询问。

　　我强忍心中的不快，“你们一个学校的吧？能帮我照顾她吗?一会儿就好。”

　　男生看了看我，犹豫一下就答应了。

　　他托起她的头，看清了她的长相。

　　他应该见过她，就在他的教室外面。

　　在他的印象里她很闲，因为高二和高三不在一栋教学楼，而她却经常在他们教室附近转。

　　他代替我坐下，很不自然地红了脸，眼神无处安放。

　　我放心离开。

　　这个梦一定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