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认哏

这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ICU 里进进出出，除了每天定时定点过来探视伤情的医生护士，还有一众师兄弟。师父，师娘，还有张云雷的各色亲戚。张云雷在病中，又刚从死亡线上爬回来，对杨九郎是一万分的依赖。杨九郎也是极致的宠，疼痛不能分担，除此之外所有的吃的用的一应周全。张云雷疼了，心烦的时候，虽然不会像女孩子一样哭，但是会作。倒一杯水，温度高一点嫌烫，暖瓶底儿的嫌颜色不好看。杨九郎一点儿也不生气，来来回回跑着，小祖宗一样疼爱着，捧着。这一切都不避讳来访的师兄弟和亲戚。慢慢的，大家也都明白了。好在想着来探视的都算不得外人，看着张云雷能死里逃生都不愿意再苛责他。他高兴就好。

后来有一天，张云雷在病房里看电视，电视上放的是相声。一个医生进来巡视，看了一眼电视，又看了一眼他的腿。“你是相声演员？”张云雷点头。“以后考虑做幕后吧，就你这个伤，活下来已经是奇迹了。”这对张云雷无异于晴天霹雳。这些天支撑着他尽快好起来的就是杨九郎那些话，要跟他说一辈子相声的承诺。现在突然听说自己不能说相声了。这时候门口一个路过的护士哼得小曲又飘到他的耳朵里：岳云鹏的送情郎。本来就在病中，又多思，又脆弱，冷不丁这么着，瞬时间又觉得万念俱灰。心下想：那你们为什么要救我。早知如此我还不如死了。”

张云雷心下想的却是杨九郎。从前啊，总觉得他们是天底下最般配的搭档，此时此刻，他却不得不思考了。那个说一辈子相声的承诺怕是无法兑现了。杨九郎是个优秀的相声演员，师父也曾说过，虽然不是儿徒，曲艺基础差了些，但是临场能力强，学习能力强，能捧能逗。张云雷知道杨九郎爱相声，不然他也不会大学毕业跑来德云社。他不由的开始为杨九郎思考出路了。爱一个人除了占有，还必须有成全。所以这一天杨九郎来看自己，张云雷就说了：“翔子你考虑换个搭档吧！医生说了，我可能站不起来了，我不能耽误你。”杨九郎顿时就眼泪出来了，这段时间他把这一辈子的眼泪全流尽了：“辫儿你什么意思？说好了你去哪我去哪，永远陪着你。站不起来了怎么了？我杨淏翔有手有脚，我给你推轮椅。你做幕后我也做幕后。你恢复我陪你恢复，你不能恢复你也别想甩开我。哪怕你真的瘫了，我赚钱我养着你。”张云雷也泪目了，两个孩子抱在一起一通大哭。

晚些时候，郭德纲来访，张云雷扑到师父怀里哭了：“爸爸，我完了。他们说我站不起来了。”郭德纲安慰到：“站不起来了怕什么呀！你安心养着，你站不起来我教你说评书，也让你回到舞台上。”张云雷又跟师父提起给杨九郎换搭档，郭德纲说行，回头我问问他。

郭德纲找到杨九郎，还没说一句话，杨九郎扑通就跪下了！“师父你别劝我。最近我给队里打了几次补丁，我是真的换不了搭档，我一回头冲着逗哏就是一句张云雷。我满脑子都是从前跟张云雷搭档的场景。以前的视频我都不敢看，微博也不敢上，我就怕看到别人给我发我们两在一起的图片。师父你要疼我，当我是徒弟，就让我跟张云雷在一处，我哪也不去。”郭德纲有些动容，拍了拍杨九郎的手：“好孩子！”

病房里，张云雷正在看杨九郎最近的演出视频，看见杨九郎进来，给了他一个笑脸：“你这都说的什么？问你跟其它相声演员怎么不一样，你说你没有搭档。别人说相声挣钱养家，你挣钱养病人。我要你养啊！以后我说评书，你好好说相声……”杨九郎过去狠狠地吻住他，占有式的，突如其来让张云雷大脑的氧气都被抽空了，五内俱焚，斜眼看见门口有人经过，轻轻推了一下九郎：“疼！”杨九郎赶紧松开检查压到哪里了。轻轻地把他放在床铺之间，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张云雷你给我听着！别想撇开我，我杨九郎认哏。”然后当着他的面，把微博个人说明改成了认哏。

张云雷心里甜甜的，暖暖的，又无比的震撼，这是他这辈子听过最美的情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