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九郎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张云雷那个营业式假笑。他想着明天要不要先把结婚的事往后推一推,跟张云雷好好聊了之后再定。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特别心慌,想给张云雷打电话,又怕搅了他睡觉。犹豫再三,发了条微信:睡了么?那边没回。
他翻身躺下去,想起散场的时候小辫儿溜出去,好像一起走的还有李欧。他对李欧印象不好,平时没事小辫儿老和他一起唱歌,他有点妒忌。要怪就怪自己,会的才艺少不能陪着一起玩。于是他起来给李欧打了个电话,那边也是没人接。他一下就慌了。他又给张云雷打电话,三四个以后还是无人接听。开始给南京德云社那边工作群发消息,没人理他。看时间已经是夜里两点了。他坐卧不安,开始在手机上翻第二天一早的票。陈洁如一家爱谁谁吧!有空在解释,不行就散。恶人我来做。现在是小辫儿失联了。
就这么折腾到约莫四点,他的电话响了。看了一眼来电人,他整个人已经瘫了。师父的电话。
“九郎啊,你赶快来趟南京吧。来看看辫儿。” “师父,辫儿他……”“别问那么多了,快来吧,来晚了见不到最后一面了。”
见不到最后一面了。 这要是别人说的,杨九郎还能骗自己是不是恶作剧玩我呢。师父一字一句都在割心剜肉。辫儿从南京南站二楼的送客台上摔下来了。
杨九郎失去了所有的知觉,他颤抖着赶出去一路赶到车站,高铁是最快的。他买了最早一班车,几个小时的路程对他来说太久了。他的心就像放在烈火上,分秒煎熬。小辫儿,你要等着我。我还有好多话没有说呢。一路他也顾不上别人在看他,想到伤心处就哭两声。他都不知自己是怎么到医院的。一进去看见门口蹲着好多记者,看他来了啪啪猛一阵拍照。挤了半天进到医院里面,急救室门口半走廊德云社的人,岳云鹏,孟鹤堂,郭麒麟,烧饼,凡是跟小辫儿有些交情的都在了。哭的哭,叹气的叹气。师娘也来了,哭的跟泪人似的。师父坐着也是满脸忧虑之色。杨九郎看见师父,趴得一下软了,整个人瘫坐在地上,他抱着师父的腿,嚎啕大哭。“师父,辫儿还在么?”郭德纲没有回答,摸着他的头:“这得问医生啊。”一个晚上三十张病危通知单。一个晚上哭得像个灵堂一样的德云社名角儿们。这里面有像孟鹤堂和烧饼,郭麒麟这样一起玩大真心疼的,也有碍着师父在这里过来表个衷心的。师父常说艺术来源于生活,生活可比艺术精彩多了。杨九郎没心思看他们表演,他已经想好了,辫儿要是不在了,他也不要活了。他恨自己为什么要把辫儿一个人留在南京。恨自己为什么要背着辫儿做这样的决定?他想起辫儿看霸王别姬时候说过的一句话:如果我是程蝶衣,我也会那样做的。现在有点一语成谶了。他用手臂支撑着头,自己悲伤到哭不出来了。他觉得自己是程蝶衣,杨九郎却无形中做了段小楼。无论多么冠冕堂皇,都是他先负了他。他又觉得自己不应该是段小楼,他不要有那样生死的错过。要么他死,我跟他一起死。要么他活着,我陪他一起活。想到这里他突然不难过了。扫视一眼德云社的众生相,该来的都来了,也不需要什么告别。心下安定了下来,辫儿,你不怕。你要是讨厌这个世界,你等等我。我马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