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初见

杨九郎永远也忘不了第一次看见张云雷的那一幕。那是2011年的4月。师傅将所有徒弟聚集在一起，说有重要的事要宣布。所有徒弟都在揣测到底会是什么事？九春和九龄在九郎边上说悄悄话，知道么？听说出去倒仓的张云雷师哥回来了？九郎有一瞬间的晃神，下意识的问了一句：是咱太平歌词教材里的张云雷么？九春师哥瞪着眼睛看着他：不是他还有谁啊？你见过师傅收徒给过重名么？

九郎默默地噢了一声，内心深处有一丝悸动，一种类似于崇拜多年无法企及的，粉丝对即将见到偶像的悸动。张云雷对他而言是如此的熟悉，又是如此的陌生。多少个夜晚，他都是听着张云雷的柳活儿入睡，听的越多，他就越喜爱这个少年。声音干净清脆，细看眉清目秀，太平歌词唱腔的婉转和音准，娓娓道来的故事，京韵大鼓娴熟的曲艺范儿，信手拈来的与年龄不符的沉着。他私下一直默默地学习，可是云雷唱得太好了，好到九郎一直不敢主动在人前展示自己的学习成果，就像一个对偶像充满敬畏的粉丝，任何一点偏离和呲音都是对偶像的亵渎。

张云雷出来的时候九郎一直在人群里注视着，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少年长大了许多，顶着一头黄色的非主流发型，小辫儿已然不见，戴了一副黑框眼镜遮住了那双清亮的眼睛，整个人看起来更瘦弱了。九郎的心抽搐了一下，他太瘦了，似乎一把就能掐断的那种瘦。师傅后来说了什么他完全没听见，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云雷的一举一动。不再像当年那样自信满满，张云雷有些羞涩，甚至怯懦。这种变化又一次触动了九郎，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我的少年变了这么多，可是我为什么，离不开视线，又为什么，会有那么心痛的感觉。

别人说前世有约定的两个人，会在重逢的时刻勾起前世的片刻回忆。贾宝玉与林黛玉初次相见，宝玉说：这个妹妹我见过的。九郎与云雷初次见面，这一幕不知怎的就跑到了九郎的脑海里，这个少年我见过的。想到这里，九郎扬起嘴角笑了。

师傅让张云雷给众师兄唱了一曲白蛇传，一入活，少年的怯懦与羞涩消失不见，那开头的一句杭州，就深深地牵住了九郎的心，小鼻音儿真好听。

一曲歌罢，九郎一眼都没有离开他的小小少年。若不是他眼睛小，边上的九春一定看到了他的痴迷。还好他眼睛小，可以肆无忌惮地看着他心尖上的人儿。他会是个角儿，如果他不能是，德云社谁也不配是。散场的时候，大家都走了，九春喊了他几声他才回过神来，找了个借口让九春先走，自己在外边等着。于是，他等来了跟张云雷的第一次对话。他向他走过来的时候，他的心漏跳了了一拍，因为也没有别的人了，云雷也看到了九郎。他的眉头皱了一下，心想：这是谁啊？眼睛比烧饼还小，长得比烧饼还难看？于是他听到了一个让他难忘的声音：师哥好，我是杨九郎。他不由地多看了他一眼，因为这声音元气满满，像小虫子在舔自己的心。于是云雷笑了，在那挂着淡淡忧愁的脸上绽放出的笑容，像是阴霾多日的阴雨天，撕云破雾的一缕阳光，美好而夺目。一直到云雷的背影消失，九郎才悻悻地回过神来，那一天他的生命中就有了一份期待，一份再见到师哥，再听他唱一曲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