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微光透过窗帘的缝隙,静悄悄爬上陆远苍白的脸。她皱了皱眉,费力地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身边仍坐着一个黑色的身影。
“教……教授?”
这声轻唤拉回了斯内普的思绪,他转过头,表情柔和下来,“醒了?”
陆远支撑起身子,看着斯内普眼里的血丝,心里有些愧疚,“你……一整晚都没睡?”
“某个巨怪睡觉时发出的动静不让人省心,我怎么能睡得着。”斯内普又恢复了一贯的嘲讽语调,嘴角却带着笑意。
陆远尴尬地想挠挠头,却感觉自己的右手仿佛被什么东西束缚住。她低头一看,发现斯内普与她的手仍紧紧相扣着。
二人下意识地对视一眼,迅速抽走了手,一丝微妙的气息在屋里蔓延。
“呃……”陆远干咽下一口口水,“教授,如果你觉得会被打扰的话,我可以回去住,反正现在……也没人会过去找我麻烦。”
斯内普沉默片刻,叹了一口气,“我从来没觉得会被打扰,萨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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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天,斯内普一直在客厅里熬制魔药,而陆远就坐在沙发上,翻翻书,吸着药香,时不时抬头看他几眼,帮忙递些瓶瓶罐罐,颇有种——老夫老妻晚年生活的感觉。
当然,如果让斯内普知道她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东西,必把她的头按进咕噜冒泡的坩埚。
多亏斯内普每天给她灌下的助眠药剂,她没怎么再做过噩梦。但这天,她又一次挣扎着醒来,身体不停地颤抖,周遭是化不开的黑暗。
陆远低喘几口气,晃了晃不太清醒的脑袋,悄声下床,确定楼上没有传来动静之后,披件黑袍,便溜出了门。
她许久没有来过这里了。
陆远在微凉的草地上躺下,远远望着那轮明亮的圆月,冷光照耀着她的面庞,她愣了神,仿佛一切都还停留在三年前的那个暑假。没有伏地魔,没有食死徒,就这样默默地数着星星,直到第二天晨光洒落,发丝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然后回到那个……温暖的家。
……靠,怎么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陆远揉了揉发红的眼睛,狠劲吸了几下鼻子,但她很快就感到有些疑惑,怎么这空气里,似乎还混入了一股——药味?
“你是真的有在草地上睡觉的癖好。”
这熟悉的嗓音惊得陆远一个翻身而起,差点撞上立在她面前的腿。
“你不是睡了吗,教授?”陆远呆呆地仰视着斯内普的下巴。
“就凭你出门的动静,猪都能被你弄醒。”斯内普抱着胳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陆远撇撇嘴,站起身,拍了拍衣服,就准备往回走。
“不多待一会?”
“哈?”陆远诧异地回过头,“你不是赶我回去睡觉的吗?”
斯内普盯了她一会,甩开黑袍,直接坐在了草地上。
她瞪着眼,确定自己没有精神失常之后,嘴里一面嘟囔着“你是谁,你为什么要假扮斯内普教授”,一面挨着他坐了下来。
“你很经常来这里。”斯内普淡淡地开口。
“我来这思考人生。”陆远幽幽地回应。
“思考你应该怎么做才能不炸掉坩埚还是思考怎样才能写出O水平的论文?”斯内普好笑地勾了下嘴角。
陆远竟没有怼回去,而是直愣愣地盯着脚下那一簇弯折的草。
“怎么了?”斯内普皱了皱眉。
“想吃奶油焗面了。”陆远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斯内普疑惑地看向她,却发现她的鼻尖有些发红。
“我妈妈经常给我做奶油焗面,虽然说每次都做的很腻——放太多奶油了。”陆远突然轻笑一声,垂下头,揉搓着手指,“我今晚梦到她了,她给我做了一桌好吃的菜,可是我还没有吃到,她就离我越来越远……我抓不住她的手。”
斯内普静静地听她自顾自地说话,紧抿薄唇。
“所有人都说食死徒邪恶、残忍,可是我的父母对我很好,他们很热情、善良,他们贩卖那种魔药,就是想救赎别人,也救赎自己。”陆远抬起眼睑,悠悠地叹息着,“食死徒也会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哪怕代价是踏进深渊。”
斯内普盯着她幽黑的眼睛,那浓密的睫毛正上下颤动,几根发丝低垂着,掩盖了小半张脸。“那你呢?”他面无表情,右手却暗暗攥着衣角,“你想要保护什么?”
“我?”陆远愣了愣神,随即勾起苦涩的笑,“你知道我想要保护什么。”
她顺势躺下,双手枕着脑袋,小幅度晃动着勾起的腿,仰望那漫天星辰。
“值得吗?”斯内普轻声问道,眼里闪过一丝悲凉。
为了一个血债累累的杀手,一缕终日游走在阴暗之中的幽魂,哪怕会失去一切,也要义无反顾地踏入这无尽深渊……
值得吗?
许久的沉默过后,陆远一把抹去不知道何时又流下的泪水,轻而有力地吐出一个单词——
“Alway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