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无敌连夜快马加鞭将信送往定州藏水,不消三日,两封信便交到了张素言手中。
“无敌,轶哥可好?”张素言接过信,未及拆看,便急切地向公孙无敌询问夫君的情况。
“回夫人话,沈大人二日前已挥师东进,抗晋去了。我来之时,大人说夫妻情深,夫人看了信便知晓。”
“抗晋!”张素言心中一颤,往后跌了两步,幸而有桌子挡了一挡,顺势坐了下去,不再多问,连忙拆开信看了起来。
读到“见字如面”四字,张素言心中微微一暖,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微笑。再细读下去,知道了沈轶目前的处境,心中十分的担心起来,自古带兵打仗,都是将脑袋别在腰间的高危任务,一个不慎,就会身首异处。三州城破之时,均是死伤无数,守城将领无一活命,若是沈轶不能成功,则性命难保!当然,若是能够收复失地,加官进爵自然也少不了。
只是张素言宁愿不要什么高官厚禄,只要丈夫能够平安回家!
再看到沈轶留在信尾处的小字,想到往日的夫妻恩爱,再想想此时分隔千山万水,再见不知何日,心中更是不能自己,不禁潸然泪下。
稍微恢复了一些心情,想到还有一封信,不知是什么,连忙抓起。
读罢,张素言久坐不语,有些出神。
沈轶信中所言,虽是只涉及沈欢,但张素言明白了沈轶的苦心。
做人非只求取功名一条出路,还有无数种可能,这既是对沈欢未来的殷殷期盼,也是对他自我的一种反思!
一旦踏进了官场,有时候就真的身不由己了。
沈轶为官多年,官越是大,体悟越是深。
自然,他希望儿子能够走出一条不一样的精彩人生道路来,能够更加的自由,将命运把握在自己手中。
所以,他给了沈欢人生第一个选择,是在物资丰满的环境中,循规蹈矩、按部就班的这样长大,还是按照他自己的想法,去追求自我,经历与众不同的成长。
一切任凭沈欢决断!
“无敌,去将欢儿找来。”张素言想了许久,她自己内心也在做着斗争。沈轶虽然信中明言让儿子自己做选择,可给不给儿子选择的机会,还是把握在张素言的手中。
最终,她决定,遵从沈欢自己的决定!
此时沈欢正与张清杰还有张净柔几人一起在后院玩着捉迷藏,孩童的天真无虑在此刻尽显。
这一次恰轮到沈欢找人,而张清杰等几人已经都寻好了自己的藏身之所,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声音。
这些天来,沈欢与王文、王武已经玩得十分熟络了,在自家院子里总是能看到几个小伙伴们你追我赶,发出欢快的笑声。
只见沈欢站在花园中间,静静地听着四周的声音,眼睛时不时地四处察看着。
突然,沈欢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大声喊道:“哇,好漂亮的蝴蝶。真漂亮,我竟然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蝴蝶!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只蝴蝶啊!”
张净柔听见喊声,试探着伸出了小脑袋,只是刚伸出一点,就被沈欢发现了。迈开小腿就跑了过去,一把抓住了张净柔。
“欢哥,你真是太坏了,竟然骗我!”张净柔见哪有什么蝴蝶,显然是沈欢故意编造的,气呼呼道。
“哈哈,这叫兵不厌诈,咱们现在可是在捉迷藏,谁让你自己忍不住呢,我可没让你出来哦。”沈欢笑着,朝张净柔扮了一个鬼脸道。
“哼,你就会欺负我。”张净柔跺跺自己的小脚,显得很不甘心。
“嘿嘿,要不咱们比比,谁先把那三个家伙找出来。你要能找得比我多,待我父亲回来了,我就求母亲带你去定州城玩玩,怎么样?”沈欢哄道。
张净柔才只四岁,没有出过远门,听说能去州城玩,立马眼睛都亮了起来,确认道:“真的?”
“恩,真的,我保证。”沈欢原本只是想让张净柔多出点力,也没想着他可能会输,可是看着表妹认真的眼神,不自觉地就在心中想道,不管输赢,以后都要带柔儿去趟州城玩玩。
“好!”张净柔扑闪着大大的眼睛,闪过一丝狡黠,然后立马朝着后院祠堂里跑去,沈欢心中咯噔一下,突然想到自己一个外人,肯定没有从小在这长大的张净柔熟悉环境,自家亲哥的习惯肯定是最熟悉了,怕不是自己真要输!
于是紧随其后,想看看是不是真如自己所想。
果然,张净柔熟络地跑到祠堂供奉着祖宗牌位的桌子下面,一把掀开了桌布,找到了躲在底下的张清杰。
随后张净柔得意地朝着沈欢看了一眼,似乎在说,看着吧,我赢定了。
沈欢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着急,反正已经决定要带表妹去州城,输赢也无所谓了。
张清杰一脸惊讶的钻了出来,发现原来是妹妹,心下便释然了,于是不屑道:“我说你怎么能找到我,原来是我妹妹。”
沈欢憨憨地笑了笑,也不争辩,若是换了自己一人,想要找到张清杰,确实有点难度。
“少爷,夫人喊你过去。”这时,欧阳无敌总算找到了沈欢。
“母亲喊我做啥?”沈欢道。
“不知,只是说让你去一下。”欧阳无敌摇了摇头道。
“好吧。”沈欢有些不悦道,自己正玩得开心呢,可是母亲找自己,想来应该是有什么事情。
“欢哥不玩了吗?!”张净柔道。
“恩,母亲喊我,我去去就来。你们先玩。”沈欢答道。
“我可马上就要赢了呢。”张净柔有些失落,想着去定州城的梦想破灭了,心中很不开心。
“你找到了一个,我一个都没找到,是你赢了。待我们返回定州之时,我一定求母亲带你一起。”沈欢爽快道。
张净柔有些黯淡的眼眸,瞬间明亮起来,重重地点点头说:“恩。”
于是,两个人都开心地大笑起来。
“母亲。”沈欢在欧阳无敌之前,跑进了屋,见到张素言,叫了一声。
“来,到娘边上来坐。”张素言见了儿子,沉重的心情一下就好了许多,展露了一丝笑容。
沈欢闻言,乖巧地爬上了凳子,拿起一颗水果就开始吃起来。
张素言理了理头绪,开口道:“你父亲来信了,皇上升了他的官,做了平东将军,带兵到边境,与晋国打仗去了。”
张素言说得轻描淡写,沈欢也不知具体,骄傲道:“父亲真厉害,竟还会带兵打仗!”
每个儿子都希望自己的父亲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而沈轶恰恰就非常符合这个标准,自然在沈欢幼小的心灵中树起了高大伟岸的形象,而这个形象似乎越发地高大了。
“恩,你父亲还年轻的时候,曾四处求学,遇到一位先生,教了他一些兵法。你父亲对这位先生十分推崇,信中说,若你想,可以去寻这位先生,若是运气好,拜在他的门下,你父亲也会很高兴的。当然,你也可以继续留在定州念书,陈先生是定州有名的学者,这些年,你跟着他,也涨了不少学问。无论如何,你父亲和我都会支持你。”
沈欢不知道母亲为何突然要说这些,但是听说是父亲信中提及,有些好奇道:“那这位先生厉害还是陈先生厉害?”
张素言没料到儿子会问这个,想了想,道:“我也不知,只是你父亲每每说起,都言这位先生有通天彻地之能、鬼神莫测之机,想来应该是那位先生厉害一些吧。只是一般人却入不了他的法眼,你父亲说这位先生平生没几个弟子,他也是偶然才见过一个。”
“哦。那我想跟那位先生学习。”沈欢听完就作出决定道。
张素言仿佛知道儿子会做此选择,俗话说知子莫若父,同样,儿子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对儿子的了解不会比父亲少。
于是,点点头道:“恩,也好,我们先去寻寻看,若是不能拜师,那我们再回定州找陈先生。”
“不,孩儿一定会成功的。”沈欢坚定道。
“好,我们欢儿一定会成功的,母亲知道你最聪明了。”张素言微笑着,伸出手抚摸着沈欢的头,看着沈欢的样子,母爱瞬间泛滥。
“母亲这就让人收拾行囊,我们明天就出发。”张素言道。
沈欢不知道为何母亲突然这么着急,他还想与张清杰他们多玩一些时日,可是母亲自然有她的道理,于是乖巧的点点头道:“那我去与清杰表哥他们道个别。”
“恩,去吧。”张素言慈爱地看着沈欢道。
是夜,知道了张素言母子明早就要离开的消息,张家众人,没有外出的,均回家一同吃了晚饭。
“素言,不如再多待上两日,然后再回家也不迟啊。”自张素言出嫁之后,回家居住的日子便越来越少,本来以为这次能住上一个多月,没想这才十来天,就又要离开了,张母很是舍不得。
“母亲,夫君去了前线,定州州长的位置空了出来,不多时,朝廷新派的官员就会来接任,我与欢儿须得早些回去安排,将州府让出来,搬到新的住处。”张素言虽然心中也有不舍,但儿子既然做了选择,那只能早点回去收拾,把府衙让出来,然后再多做些准备,如此才能安心出发去寻找前辈高人。
“素言说的有理,新任州长早晚到任,不能再住在州府里了,早点搬走,也是应当。再说,又不是一去不回,沈轶去了战场,少则一月,多则年余,素言无事,也可多回家来住。”张德盛瞧见张母又要开口,阻止道。
张母刚要讲话,就被丈夫堵了回去,只能拉着张素言的手不放,不断地摩挲着。
“五妹此去,少不了要操劳,二哥派几个得力之人与你们一同回去,有事也好使唤。”张素良开口道。
“是啊五妹,你从四哥家也挑几个回去帮衬帮衬,你一个妇人独自在外,还带着个孩子,这如何使得。”张素德闻言,也连忙应和道。
“多谢哥哥们关心,夫君走时已经安排好一切,公孙无敌方才已经回州里差人来接应了,明早一准能到。”张素言见几个哥哥都这么关心自己,内心也是感动,总归是血肉亲情,最是温暖。
“你们也莫瞎操心,素言母子,沈轶定有安排。倒是沈轶自己,三公不和、战争无情,会不会有问题?若一个不测,素言母子如何是好,我们张家又该何去何从?”张素贤不合时宜地插了进来。
众人一听,各自的心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