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烟后的吴傲天开始打坐,一日三打,风雨无阻,他就是这么与众不同。
刘弥纶觉得吴傲天比他爹地还能装,似乎过一天正常人的日子对他来说难如登天。吴傲天喜欢装酷做沉思状,刘弥纶知道他其实在掩饰自己的无知。吴傲天还经常仰望星空,显得濯秀不凡,刘弥纶知道其实他是在演戏。这怪胎读大学的时候参加过学校里的话剧团,演技虽不精湛,但足够在现实生活里显摆了。现在又开始故作高深地打坐修禅,有谁见过打坐打着打着打起呼噜的?
虽然一万个看不起,但刘弥纶却不敢有半点表露,谁让人家是富二代呢!
这天早上九点刚过,刘弥纶在厨房仓库里检查完早上的进货后上得四楼,准备找吴傲天交待一下中午的工作。照例发现他在花园的草坪上打着金刚坐,双手结定印于脐下,两眼微闭,要是没有那头乱蓬蓬的头发,还真像个得道的高僧。
刘弥纶走近,正打算开口,却听得吴傲天嘴里念念有词:
“3469……2016……71823……5094715……248……97……”
噫?这是啥子意思?刘弥纶心里纳闷。
“00796……235764……2269103……”
吴傲天嘴巴里不停地嘟囔着。别人都是念经,他却是在念数字,真是个怪胎。刘弥纶站在边上没有吱声,心想看他能装到什么时候,不过马上他就意识到吴傲天念的数字有规律。首先,他念完一串长长的数字后就会休息几秒钟,然后重新开始,都是以3469开头,似乎是一串相同的数字。会是什么?保险箱密码?身份证号?可这些都不会这么长。刘弥纶心思缜密,赶紧蹑手蹑脚地退下,走进卧室里拿出纸笔,又返回到吴傲天身边,记下了那串数字:
34692016718235094715248973007962357642269103
又听了好几遍,反复核实,怪胎嘴巴里念叨的就是这么一串长达43位的数字。虽然刘弥纶并不擅长数理化,但是也知道这么大的数字对人类来说已经失去了意义,也不可能是什么密码,但是吴傲天却能一遍又一遍准确无误地重复着这个数字,它到底有什么意义?
吴傲天突然醒来,睁眼看见边上的刘弥纶,一脸不快。
“你杵在那里干啥子?”
“额……”刘弥纶擦了一下额头的尬汗,笑着说道:“少爷,你在念叨啥子?”
“啥子念叨啥子?打坐讲究一个静字,要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打坐的时候我怎么可能说话?”
“你看看。”刘弥纶把写着数字的纸片递到吴傲天面前。
“这是啥?”吴傲天一脸疑惑。
“你自己嘴巴里出来的东西,你还问我是啥子?”
吴傲天又瞄了一眼那串数字,倏地站起了身,说了一句“无聊”,便走回卧室里去。
洗漱一番后,吴傲天下了楼,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在一楼左手的大厅里看见正在抹桌子的小年。
那天小年上班有点迟,还没来得及换工作服就投入到热火朝天的饭店卫生工作里去,就是说她穿着伊美给她买的新衣服。
崭新的淡蓝色碎花旗袍领短袖褂子,暗紫色的短裙,白色袜子黑色皮鞋,像极了菁菁校园里的女大学生,只是没有那种古板的齐耳短发,小年留着又粗又长的大辫子,此刻正在干活,她嫌麻烦便将辫子盘成一个丸子扎在头顶,一个稍带婴儿肥的瓜子小脸便全部显漏出来,红扑扑汗津津的。小年的随意之举便造就了一个超越时代好多年的发型,吴傲天直愣愣地看着,被那动人心魄的美丽震得动弹不得。
小年干活很认真,别的服务员几秒钟就能抹好一张桌子,她要五分钟,每一条桌面上的缝隙都会用指甲清理干净,用嘴巴吹几下,再用抹布用力来回擦拭,然后俯下身用两只大眼睛仔细审视,像音乐家在擦自己的大提琴。
吴傲天那刻心中泛起一阵暖流,他干涸了二十几年的心田仿佛注入了一股甘泉。也就是少了两根长着白色羽毛的翅膀,否则谁敢说眼前的女孩不是个天使?
只是这天使抹桌子未免太过投入,一直没有留意到边上有个怪胎正眼不眨地盯着自己。直到擦完准备去擦另一张桌子时,小年起身差点撞到怪胎身上。
“呀,是吴经理呀!吴经理,早上好。”小年笑着鞠躬。
“小年,你……你来经理室一下。”吴傲天说完转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小年赶紧放下抹布,心里七上八下地跟了进去,吴傲天示意她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则坐在办公桌后面直愣愣地瞅着小年,一句话不说。此时的吴傲天已经恢复点了人的模样,但毕竟没有完全恢复,看起来依然相当吓人。小年被瞅得浑身不自在,只好小声说:“吴经理,您找我有啥子事情?”
吴傲天还是不答,大长脸又瘦又白,两只眼睛隐隐泛绿眨都不眨,犹如一头潜伏草丛中饥饿已久的瘦狼,贪婪地盯着自己的猎物,他保持着这个姿势足足三十分钟纹丝未动,中间刘弥纶进来一次,看着情形不对,就转身出去,伏在门上听里面动静,可除了墙上的挂钟滴答声什么都听不到。
“你出去吧。”终于吴傲天开口了,却来了这么一句。小年像是一头挣脱夹子的小白兔,仓皇逃了出来,刚出门就被刘弥纶一把拉住。
“小年,吴经理喊你做啥子哎?”
“我也不晓得呀,他一句话都不说,吓死我了!”小年拍着胸口说道。
“这个人精神有问题,不能以常理考量,你要小心点,以后尽量躲着他,真的要遇到麻烦就来找我。”
小年感激地点点头,便去换工作服了。刘弥纶走进办公室,劈头就问:“傲天,你这是干啥子?”
“啥子干啥子?”吴傲天一脸茫然,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你找小年干啥子?”
“我找她干啥子你管得着吗?”
“我是管不着,但是我提醒你,这个周小年你可千万碰不得。”
“哦?为啥子?你不是让我在服务员当中找一个先恋恋爱结结婚吗?”
“是,我是这么说过,但是小年不行。她是特使大人特别关照的,你就放过她吧,我可不能让宴会出了什么岔子,其他人你随便选我不管,小年不行!”刘弥纶急的连连摆手。
“这是我和小年之间的私事,关特使什么事情?又怎么会影响到宴会呢?我不大理解。”吴傲天像美国电影里的明星一样耸了耸肩,摊开双手撇了撇嘴,表情不屑。
“怎么就成了你和小年的私事了啊?人家小年同意了嘛?”刘弥纶心里暗骂不要脸。
“没有,不过也没反对。”
“怎么?你都和她挑明了吗?”
“还没有呢。”
“那今天你找她说啥子?”
“啥都没说。”
“啥都没说你干嘛困她这么长时间?”
“此时无声胜有声。”
“我的大少爷呀!你可知道你这个样子把人家小年姑娘吓得半死吗?有你这么追女孩子的吗?”
“我这样的男人追女孩子会用普通人的方法?我的方式又怎么可能被你们俗人理解呢?小年她自然明白。”
“我不管她明不明白,反正小年不能动!真要动也得等到宴会过后,否则我会禀告姐夫。”刘弥纶有点怒了。
吴傲天冷冷地站了起来,轻蔑地看着刘弥纶一眼:“我一直以为你很聪明,没想到却是如此愚笨。你以为爹地管得了我吗?管得了的话会用得着小年来帮我戒烟?”说完,昂首傲然走出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