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饭店重新步入了正轨。吴傲天成功的戒掉了烟瘾和报瘾,堪称人间神迹。
吴蜀风得知大为高兴,盛赞了刘弥纶的工作,并说答应奖励他的别院过户手续已经办理完毕,随时可以入住。不过他说的不日就来的南京培训团却迟迟未来,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也不露踪影,不免让刘弥纶感到困惑。其实吴蜀风也一头雾水,便问了王晴溪主席,王主席又问了南京方,南京告知宴会肯定要开,但事关重大,不便透露具体日期,只能提前一天告之,不过宴会筹办小组会择机前来成都。
还有一件事让刘弥纶备受困扰,就是戒烟成功后的吴傲天。此时他才发现以前那个他认为是个废物的公子哥其实办事能力相当的强,自从他戒掉烟瘾和报瘾后,对饭店里事务表现出了一定的兴趣,跟在自己后面学了一天就基本学会了整个饭店的管理流程,还郑重其事地提出了自己的各种合理化建议。不久刘弥纶就把整个三楼的包间交给他管理,他竟然很顺利地接手了,做得相当不错。
表面上看刘弥纶应该为此感到高兴才是,可是他高兴不起来,他想起农夫和蛇的故事。可现实是从身份地位上来说恐怕自己是蛇而他吴傲天才是农夫。就是说一条好心的蛇救了一个被冻僵了的农夫,那伤好后的农夫会不会把这条蛇给剥皮炖汤?刘弥纶感到冷风嗖嗖,不管吴傲天以后会不会长期掌管锦城,他都觉得自己前途渺渺。
同样心中有困惑的还有小年,小刚哥哥说他还会来饭店可是一直没来,在她眼里小刚哥哥一定是一个不一般的人物,像他这样的人物说话肯定算数,可是他似乎玩起了失踪。当然,这些对于刚刚走入新生活的小年来说不算什么,目前她主要的状态还是开心,她开心从此家里不会挨饿了,她更开心认识了伊美姐姐,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接触到友谊这种东西。
两个人只要不忙就会黏在一起,伊美和小年说家乡苏州的事情,小年会听的入神。小年也会和伊美说起她的哥哥,两个人就会一起流泪。可是小年却发现伊美有很大的心事,总是无缘无故地叹气,有时候小年找她不见,最后总是发现她坐在宴会大厅角落的一个桌子边上呆呆出神,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小的笔记本。小年问她想什么,伊美眼睛红红的不肯说。单纯的小年没有想到这张桌子在她第一次上班那天坐着的正是她的小刚哥哥。
伊美想念那个男人的程度百倍于小年,就在凌钢赞许她诗写得好的那一秒钟,在这滚滚红尘之中,在这纷纷扰扰的乱世里,可怜的伊美一下子找到了自己的归宿,她像一只执念的飞蛾,毅然决然地扑向了那团红红烈火,不怕疼痛,无惧死亡,从此,这世界别无男人。可悲的是,他是谁?他在哪里?还能再见一面么?伊美完全不知道。还能再为他读一首自己写的诗么?如果能,她会死而无憾。
伊美曾经是个很傲气的女孩,50几个女服务员中,只有她一个敢正面面对团长夫人张红梅,张红梅霸道蛮横,以惩戒手下女服务员为乐。大部分服务员面对她的欺凌都是选择默默忍受,只有伊美一个人敢和她据理力争,毕竟伊美的出身比张红梅好,见识的也比她多得多。可就这么一个勇敢的女孩,在情字面前突然变得如此无力如此悲伤。
伊美呀,乱世里,你何苦如此多情?
小年职业生涯的开端堪称惊艳。特使事件和戒瘾风波都表现出了她超出常人的智慧和能力,当然这只是刘弥纶的理解,真实情况是别人的助攻和歪打正着。小年的优秀品质集中体现在她的美丽善良和单纯上,除此之外还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所以时间一长,纸包不住火这句至理名言就体现出它的威力了。
那天中午,饭店生意爆好,光小年一人就负责了4桌,点餐上茶上菜买单清理桌子忙得马不停蹄脚不沾地,厨房大厅来来回回好几十趟,虽然她很早就开始和山里人打交道搞物物交换的经济活动,按理说做服务员这份工作肯定是合适的,但百密终有一疏,在第4桌买单的时候她终于漏出了我本平庸的真实面目,她算错帐了。
那桌是个大单子,8个人吃了将近20个菜,外加4瓶老窖,结账前那几个人其实早就算好了帐。小年拿着点餐单小跑着过来,右手飞快地掐算着,嘴里还念念有词:“红油蒜泥肘花5块,辣子鸡3块,水煮鱼4块,鱼香茄子煲2块……4瓶老窖20,总共58块。”
“妹子,要不你再算一遍?”一个慈眉善目长得像观世音的中年妇女好心提点,其实她已经知道小年少算了10块钱,不想边上买单之人用胳膊肘拐了她一下,狡黠一笑:“这么漂亮的妹子咋个可能算错?就是58!”便忙着掏钱。
不用提醒小年都会算第二遍,这是饭店的硬性要求,只是要是她聪明一点的话应该意识到自己刚才算错了,可惜她不聪明,于是便重放了一遍刚才的动作,再次明确给出了计算结果:“58没错!”
所以说犯错也是有惯性的。
买单之人大喜,赶忙付了钱闪人。小年拿着钱和点餐单去了前台,在单子上签了字便交给了吴会计——那个40多岁师爷出身的吴蜀风远方本家。
吃完员工饭打扫完卫生后,小年和伊美坐在宴会厅里聊天,言谈正欢的时候,突然听到大厅里张红梅在咆哮:“周小年,给老子过来!”
小年忙起身跑到大厅,看见团长夫人站在前台后面虎视自己,边上还漏出吴会计的半个光脑壳。
“团长夫人,啥子事情?。”小年走到前台边问道。
团长夫人冷笑一声没有说话,面露得意之色。从第一天见到小年起就看她极不顺眼,今天这个机会是她一直等待的,岂能轻易放过!
“周小年,这个单子是你的?”吴会计抬起头,手里拿着一个点餐单晃了晃。
小年心里一紧,意识到可能出问题了,疾步上前接过单子看了一眼,小声说了一声是。
“你再算一遍。”吴会计眼光阴冷,盯得小年有点心慌,拿着点餐单的小手也开始发抖,于是再次计算后给出了一个更加离谱的答案:“52块。”
吴会计把算盘在柜台上啪地一摔,双手一摊:“咋个这么点帐你都能算错?还一错再错!刘经理不是说你是天才嘛?这个单子你少收了10块钱晓得嘛?”
“天才个串串!一看就知道是个绣花枕头,一顿饭她就让饭店损失10块钱,都像她这样,那饭店不要一个月就得关门大吉!”团长夫人一旁快乐地附和。
小年一下子就懵了,小脸煞白。十块钱可不是个小数目,那是她摆地摊三个月都挣不到的。
“知道算错帐饭店是咋个处理的嘛?”吴会计耷拉着眼皮都不愿意再看小年了。
“对不起……”小年当然知道,服务员算错帐少收钱那是要从工资里扣的。
“吴会计,可不能只扣工资这么简单,不给她们点颜色看看她们工作永远不上心!我看还得加罚20块钱作为惩戒!”团长夫人狠狠地补了一刀。
“团长夫人,吴会计,对不起,下次再也不敢了……能不能不罚款啊?”小年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饭店并没有罚款这一规定,要是再罚20块那她第一个月就算白干了。对于家庭月消费以个位数计的小年来说这20块的罚款无疑比割她的肉还要疼。
“还有脸搁这儿装可怜?给我滚到马路上罚站去!”看来张红梅不光要在经济上严惩小年,还准备好了一套体罚措施。
小年小鸡啄米似地不住鞠躬道歉,张红梅看着心烦,从接待台后冲了出来,几步就来到小年面前,一把揪着她的辫子就往外拖。这时一直在过道处暗中观察的伊美不干了,几步赶上来去掰张红梅的肥手。
“不就是算错帐吗?罚款你也罚了,干嘛打人?”
“打人咋个了?我相公是团长,我就打她咋滴吧!”团长夫人像一头河马般咆哮着,一只手抓着小年的头发,另一只手轻轻一挥,伊美便扑通倒地,毕竟两者之间体重差距太大,动量可不讲人情,只讲守恒。
张红梅揪着小年走到饭店外的马路上,冲着泪流满面的女孩怒道:“给我好生站在这里思过,不叫你别想进来!”说完掉头进了饭店,准备找伊美算账,不想已不见她的踪影。
“张伊美那个瓜婆娘呢?”团长夫人叉着腰对着围观的其他服务员吼道。
“张红梅你吃错药了?”刘弥纶突然出现在楼梯口处,后面还站着伊美,原来她跑到四楼搬救兵去了。
“去把小年喊进来。”刘弥纶对着伊美吩咐道。
“凭啥子啊?她犯错了我处罚她不对嘛?”张红梅心有不甘,据理力争。
“凭我是这里的经理!饭店是有规章制度的,哪条说算错了帐要罚款还罚站的?你当锦城饭店你家开的?由得你在这里张狂?”
“我……我相公可是团长!”张红梅鼓着腮帮子发出了可怕的威胁。
“我姐夫还是全国首富哩!怎么着?你相公比我姐夫还有实力?”刘弥纶斜眼冷笑。
张红梅气得一身肥膘乱颤,却不敢再出声,即便她再怎么以自己相公为傲,也知道在吴蜀风面前一个小小的川军团长连个渣都算不上。
这时伊美已经拉着小年走进大厅里,小年低着头不停地摸着眼泪,看得刘弥纶一阵心疼,便对张红梅说道:“罚站不是你提出来的吗?那你现在就去外面好好给我站着,我看看效果如何。”
“刘经理……”张红梅一双硕大的牛眼已经开始泛出委屈的泪花。
“怎么着?我说话不管用?要么你辞职不干,要么你就去罚站,你二选一吧!”
张红梅腮帮臌胀,看样子似乎要爆发,不过还是强压住了自己的怒火,狠狠说道:“好,我去罚站!”便转身出门,走到伊美和小年身边时还怒视一眼,仇恨的种子此刻便已种下。
“小年,来我办公室里一下。”刘弥纶说完便进了办公室,小年也低着头跟着进去。
刘弥纶让小年在沙发上坐下,又给她泡了杯茶放在茶几上,和颜悦色地安慰:“小年,犯不着跟那个瓜货生气,喝杯茶消消气。”
小年依然在摸着眼泪不说话。刘弥纶走到办公桌后的椅子上坐下,上上下下打量起眼前这个女孩,心里开始生起疑窦。
“小年,你怎么会算错帐?”
“对不起……”
“你别多心,算错就算错了嘛,没什么大不了,我不会从你工资里扣钱,更不会罚款。”
“谢谢刘经理……”
“不过……你这么聪明,为什么会算错帐?”
“……”
“你和我说实话,那天找出特使大人,是不是你自己想出的主意?”
小年摇了摇头。
“那到底是谁的主意?”
“刘经理,这个我不能说。”小年低声说道。
刘弥纶心里豁然开朗:一个17岁的小女孩怎么可能那么聪明,摆明了那天是特使和小年联手演了一场戏,那么就是说小年本来就是特使的人。
“是答应别人要保守秘密?”
“恩。”
“好!”刘弥纶一拍办公桌,大声赞道:“答应别人的事情就应该说到做到,不要因为我是你的上级就忘记自己的承诺,这就是我常和你们说的:诚信!”
错帐风波告一段落,小年没有受到任何处罚,反而在刘弥纶心目中的地位更加拔高,而小年和伊美的关系也更深一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