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东大街上常驻着一窝喜鹊家族,很是有名。大概在战争开始前的几年间,成都市民就发现这家喜鹊极尽趋炎附势之态,哪家最有钱就搬到哪家对面搭窝。经常是某京城大富来东大街街西头开了个当铺,喜鹊先生就带着一家老小衔着树枝儿匆匆赶来,窝刚建好还没来得及装修,街东头又开了家钱庄,东家是晋中土豪,喜鹊先生二话没说,对新房弃之不顾,又拖家带口慌不迭地迁徙于街东头。喜鹊太太不堪其扰,问:“相公,我们这样搬来搬去到底有啥子意义?不能好好过日子嘛?”
“你个妇道人家懂个锤子!我这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可我们本身就够黑了呀!”喜鹊太太感到十分委屈。
喜鹊先生看了看太太胸脯下的一簇白毛,气道:“还不够!我就是要学习他们的致富经验,迟早一天我也能成功,也会飞上枝头变乌鸦!”喜鹊先生言之凿凿不容分说。
喜鹊太太则目光哀怨生无可恋。好在锦城饭店开张之后喜鹊先生搬过来就再没挪过窝,一家老小终于过上了安稳日子,为此喜鹊太太对吴蜀风抱有很深的好感。这天一大早,喜鹊先生就叫醒太太,喜鹊太太睡眼朦胧还想困个回笼觉,先生吼道:“吴老板今天要来饭店,你还睡个锤子睡!赶紧起来看!”喜鹊太太闻言睡意全无,赶忙起床和喜鹊先生蹲在窝边,漏出两个小黑头,急切地等待着偶像的到来。
九点刚过,东大街上就开来一行车队,两辆摩托开路,后面是七八辆清一色的黑色豪华进口轿车。车队在锦城饭店门口的停车场停下。门口早就站好了两排盛装的服务员,那个帅气的饭店经理笑容可掬地站在中间。
“看!实力点亮生活,这阵仗,连省主席都比不上!”喜鹊先生羡慕道。
“恩。”喜鹊太太表示赞同。
这时从后面轿车里下来几十个衣着考究的人,这些都是吴老板日常出行的随从,就是保镖秘书翻译什么的。一名保镖快步跑到第一辆车跟前,打开了车门,一个神仙般的老人下了车来。只见他一身素色锦衫,带着金丝眼睛,脸色红润,眼神冷冽,不怒而威。下车后捋了捋分毫不乱的白发,又整了整衣襟抚了抚山羊胡子,人群中似乎自带发光功能,夺目耀眼。
“看!吴老板就是风度翩翩,白里透红,与众不同!”喜鹊先生两只小小圆圆的眼珠子瞪得比平日大了两倍。
“恩。”喜鹊太太目光也是极尽崇拜之色,不过马上就问道:“吴老板身边的那个瘦猴子是谁呀?”
“他呀,他是吴老板的独子吴傲天。”喜鹊先生表情登时不屑起来。
“怎么长得点都不像富二代?”喜鹊太太表示好奇。
“吴老板什么都好,就是没有教育好这个独生子。你说说这个吴傲天,这么好的资源不好好利用,整天不务正业,就知道混吃等死!哎,可惜了。”喜鹊先生恨铁不成钢,看着瘦猴子骂道。
“恩,像个难民,长得点都不符合逻辑。”喜鹊太太跟着不屑起来,突然惊叫:“呀!他还抽烟?我最讨厌抽烟的男人了!”
彼时吴傲天刚下车,把嘴里的烟头狠吸几口扔在地上,又熟练地掏出一包盒子烟抽出一根叼在嘴上,打火机啪的一响,再次狠吸一大口,昂首吐出缭绕烟雾,眯着眼看起来极为享受。
“他这样抽,一天恐怕要一包烟吧?”喜鹊太太问道。
“一包?你也真敢说!”喜鹊先生笑出声来。
“怎么?说多了吗?”
“他一天至少要两条烟!”
“两条?20包?天呀!那他遭得住吗?他的嘴是肉做的吗?”喜鹊太太表情惊恐。
“谁说不是呢?我还想他的嘴是不是铁打得哩!”
“可要是一天抽20包烟的话,时间不够呀?”喜鹊太太谨慎地发问。
“消息可靠,确实一天至少20包,至于时间问题,这是个未解之谜。”
“咋会有这么不争气的人呀!”喜鹊太太摇头叹息。
“岂止不争气?吴老板宅心仁厚,看见他抽烟把身体都整垮了,就专门给他建了一个健身房,他倒是听话,每天都去健身,可你猜怎么着?”
“怎么啦?”
“他健身的时候都在抽烟,一秒钟都不带停的。别人问他为啥子这样,他说:健身是态度,抽烟是信仰,二者不冲突。”
“哈哈,真是个怪胎!”喜鹊太太大笑。
“其实抽烟都莫来头,还有更过分的咧!吴老板爱子心切,两年前花钱给他在省府谋了个内务部次长的位置,上班后每个月吴老板都去上上下下打点,花了大把的钱,不就是指望他能继续升迁帮吴老板完成做大官的夙愿吗?可是他干了两年屁股就没挪过窝,整个省府连扫厕所的大妈都升级了可就他吴傲天没有,亏王主席还是吴老板的莫逆之交!这瓜娃子上班就是混日子,硬是以一己之力把整个省府的办事效率拉低了11个百分点,你说气人不气人?哎,我都难得说他,别脏了我的嘴!呸!”喜鹊先生越说越生气,朝着吴傲天的方向吐了一口大大的口水。
无傲天确实悲催,连喜鹊见了都要吐口水。其实这个富二代模样倒是不凡,只是走得极端路线,年方二十有四,一米八几的大个头,体重足足有90斤,真是栓根绳就能当风筝飞,加上皮肤煞白,颧骨高耸,眼神又很迷幻,即便是西装革履也能让观者落泪闻者伤心。喜鹊的聒噪让吴傲天很是不爽,翻着白眼看了看,恶狠狠骂道:“一大早就在那里叫个不停,烦球死了!还叫?再叫老子把你给炖了!”
这时刘弥纶赶忙含笑上前,正准备打招呼,不想姐夫吴蜀风一反常态,还没等他开口,就一把抓住他的双手:“We did it! We did it!”
刘弥纶受宠若惊,眼含热泪,哽咽道:“Yes! Yes! We did it!”
吴蜀风又腾出手拍了拍刘弥纶的肩膀,哈哈大笑:“Boy,I know you can!”
刘弥纶连声谦让,把姐夫和吴傲天让进办公室,余下众人都在大厅里守候。
进了办公室,吴蜀风径自走到办公桌后的真皮椅子上坐下,吴傲天则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将两条香烟放在茶几上,一声不吭专心致志地抽烟。刘弥纶看了看这个全国首富家的公子哥,小心陪笑:“少爷怎么今天有心情来饭店啊?”
吴傲天跟没听到一样,脸上毫无表情,闷声不答。吴蜀风则怜爱地看了儿子一眼,转头对站在边上的刘弥纶说道:“逆子傲天,事川府两岁有余,然终日乍咽感伤,铅泪似洗,似心有所累。吾不忍其伤,亟询之,乃曰不喜仕途,独衷商家之道、经济之学。兹遣之锦城,任经理,诸事吾不细说焉,Anyway,汝当竭力辅之,Understand?”
“understand! understand!”刘弥纶低头答应着,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硬起来,心里更如刀割般的痛,心想吴蜀风啊吴蜀风,这些年我鞍前马后地为你卖命给你当翻译替你赚钱,可一到关键时候你眼里就只有你宝贝儿子,就想把我踹到一边了。没有我刘弥纶锦城饭店能搞的这么风风火火?能拿下这次宴会的举办权?你想一旦宴会成功便让儿子独揽首功,让他在大总统面前好好表现一下,那不就开始飞黄腾达了嘛!可你这么卸磨杀驴是不是太不地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