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氧》1

“那个男人是谁？他凭什么抱你！”我靠在门上，捂着撞到门把手的后腰，皱着眉看着对面那个怒不可遏的男人。我冷淡道：凭什么他不能抱我。他的话卡在喉咙，欲言又止，半天才指着我说：就凭你是我男朋友！我抬眸看着他着急挽回的样子，没忍住自嘲一笑。好一个男朋友。可有可无，还把我当出气筒的男朋友。我闭了闭眼睛：咱们分手吧。十二月的夜依旧那么寒冷，可这种寒冷，哪能抵得上心尖上的那一抹寒凉。说完分手我就走了，还没来得及看他的表情是什么样的。是开心，还是难过，还是会对我有一丝丝的挽留。毕竟爱了六年。我也忍了他六年。回头想想，我能轻易说分手，对我来说，也是很沉重的一步吧。

把我的围巾往上拉了拉，刚把手搓热一点，兜里的手机就响了。在我打开手机那一刻，我看见两个人给我发了消息。一个是我的男朋友，不对，前男友岑季，一个是我最近刚认识的朋友许声。两者之间，我毅然选择了许声。因为我暂时还不想看见岑季。我还没开口，那边的许声倒是有些着急：方铭，可算打通你电话了。我吐了口气：怎么了，有事找我。许声说：对，你一定要来给我撑场子，我就靠你这么个大神了。我无声的笑了笑：行。许声的撑场子无非就是去他的琴行帮他弹上那么两首曲子，然后吸引别人进店购买。明明许声自己就能做到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要叫我。找的借口还是：因为方哥长得好看啊。我每次也只能尴尬的笑着回应他。许声的琴行叫“许你一声”。每次看见这几个大字我都尴尬的头皮发麻。总有种穿越回杀马特时代的感觉。我推开朝我跑来的许声，嫌弃的说：等你什么时候把店名改了，我就来你店里常驻。许声眼睛一亮：好啊！我现在就改！哥你不来就耍赖了啊。我笑着摇摇头：今天弹什么。许声摸着下巴想了想：我要听A小调圆舞曲。我差点端起一旁的钢琴朝许声砸过去：你挺能啊，就会给你哥找绊子。许声嘿嘿一笑：我知道方哥会弹，所以才点的。我无奈摇头，都怪我平时太宠他了。我喜欢弹琴，我爱了六年的岑季从来不知道，因为他不让我做这些。而我刚认识一个月的许声，就像我的知音一样。他知道我向往的是什么。他也知道我喜欢的是什么。所以每次他让我多弹两首的时候，我并不觉得他是在为难我。反而在给我一个机会。表现自己的机会。

佑大的琴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在台上弹钢琴，许声在台下听。我们现在不需要进行对话，就能知道彼此在想什么。一曲已落，那边的许声久久不说话。直到我抬头看去的时候，他有些眼红。我咳嗽两声：是不是好听到哭。许声笑了笑：对，好听死了，哥你简直就是为了音乐而生。我愣了愣：不要捧杀我。许声挠挠鼻子：哥······他话还没说完，我的手机响了。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岑季打的。我拿出手机瞄了一眼，直接把电话给挂掉。刚挂那边又响，响完我又挂。来来回回好几次，岑季给我发了条微信。岑季：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我没回他消息。岑季：你再不接电话别怪我不客气。我就不接，看他把我怎么样。在他打完最后一通电话的时候，许声都看不下去了。许声说：哥你要不接了吧。我拒绝：不。许声叹了口气：怎么会有那么没眼力见的男朋友呢，要是方哥是我男朋友，我爱还来不及呢！空气凝滞了几秒，我看了许声一眼，他有些慌乱的说：我去厕所！看着他同手同脚离开，我叹了口气。那边的电话不响了，我摸出来看了一眼。岑季给我发了条微信。他说：你给我等着。我又叹了口气。

不知道岑季的“等着”是什么意思。反正在我挺到熟悉的汽车鸣笛声时，我感觉已经晚了。在我立马要出琴行的时候，许声叫住了我。许声说：方铭哥，为什么A小调高兴的时候听着很高兴，伤心的时候又那么伤心呢。我看着他好半天不知道说什么。那边的许声说：没事，你走吧。我刚踏出店门，那边的岑季甩上车门，绕过我径直朝许声走去。我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大喊：许声，跑！里面传来一声大喊：哥，我蹲厕所脚麻了！没出息的玩意儿！我往店里跑去的时候，许声已经躲起来了，就剩岑季站在中央不知道要干嘛。我拉着岑季就要走：你丢不丢人！岑季甩开我：丢人？你还知道丢人，你和那个黄毛小子勾三搭四就不丢人了？我皱眉：你走不走，我输三个数。三······还没等我说完，他咬紧牙拽着我就走。走之前还不忘在我耳边恶狠狠说一句：回家！

岑季阴阳怪气惯了，我也见怪不怪。跟着他回到了家，还没等我自己开门，岑季打开门把我丢了进去。等我踉跄几步之后，又被他拎到了卧室。被他压在床上的时候，我看着他血红的双眼。我叹了口气：你什么时候才能不那么幼稚。他咬牙切齿：那你什么时候才能永远陪着我！我不喜欢你和别人走在一起！特别是那个黄毛小子！我偏过头，不再面对他的脸：你不可能阻止我一辈子。他大喊：老子就要你的一辈子！我说：那你给了吗？你的一辈子打算给我了吗？我付出了我的大半辈子，得到的回报是什么？一张冷脸，一句冷话，还可能是一个冰冷的巴掌？我盯着他的眼睛：我得到回报了吗？他看着我不再说话。我推开他坐了起来：我下午和你说的事，你考虑考虑，我有点累了，不想继续了。他猛的抱住我：我不！我他妈死也不分手！我听到了他嘶吼的声音，感受到了背后温热的一片，也感受到了腰身被紧紧的环抱。我叹了口气：你真的还爱我吗？他：我爱啊！我说了要爱你一辈子，你看，你说分手的时候，我连戒指都定做好了，咱明天就可以去拿了！我掰了半天没掰开他的手，他说：我不放！我无语：我知道你不放，我不走，我去洗漱。他将信将疑半天，最后还是放我走了。

我今晚没走，我走了还不知道岑季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这是我无数次觉得岑季已经变了。他以前不会这样粗鲁的对我，更不会用这种苦肉计留我。而现在，真的是不择手段啊。夜晚睡觉的时候，岑季紧紧的抱着我，靠在我的肩膀处说话。他眼泪打湿了我的衣服，温热的眼泪透过我的身体，直达我的心脏。烫的我浑身发抖。岑季带着鼻音说：方铭，我们大二就在一起了，我们经历过地震，经历过流感，经历过大大小小的事情，多到我都以为我们熬不过去了。但我们还是坚持下来了，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们爱着对方，不愿放开对方，所以我们才会在一起六年。岑季说：我知道我的工作忙，每天要应付很多应酬，没办法顾及你的感受，很多时间都疏忽了你，导致你对我有很多不满。但这些我都可以改，我以后早点下班，酒局我也不去了，我就当个经理也够了……听到他絮絮叨叨讲这些过往，我真的是想笑。大二就在一起了，悄悄谈了大半年，还是被别人发现。我以为他会陪我度过那段难熬的时光，但我没想到的是，他找了个借口，说我追的他，死缠烂打之下，他不得已才同意我的追求。很显然大部分已经被糊弄过去。但我永远也忘不了他那个满不在乎的样子。就好像，我们的爱情，只是一个玩笑。我们确实经历了很多，地震的时候，他会拉着我一块跑，但也是先拉了隔壁桌的小姑娘。回头发现我没跑的时候，才进来找的我。那时候情况紧急，我没把我腿扭伤过的事情告诉他。我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让他骂。其实最见真心，让我真正想要和他在一起一辈子，还是一场流感。我们看着每天都有人被带去隔离，看着物资越来越稀缺。我们都打算牵着手一块等死了。但事情的最后，他还是把最后一个口罩给了我。我记得最深的一句话就是他对我说：咱们都要好好活着，我答应带你去国外结婚，咱们一个也不能少！

要是现在听到这句话，我可能也会答应他。因为我喜欢他，爱他，想要和他结婚，有个见证。可能这样，我们彼此就有了关联，一辈子都逃不掉…·…后来的几天，岑季不让我出门。就怕我去找许声。不让就不让吧，我在家正好当休息了。最近的岑季很反常。晚上回家不再是三更半夜，身上也不再是香烟和啤酒甚至香水味，更重要的是，岑季的暴脾气好了很多。每天我在家打扫卫生，等岑季回来之后，我给他做饭。然后岑季刷碗。吃饱喝足之后，我们就躺在沙发上看电影。一起哭一起笑。忘掉了之前的不好，接受那个愿意改变自己的岑季。我又爱上了这种生活。这天下午，岑季还在上班，我悄悄的决定了一件事情。刚拿起手机要出门，手机就开始震动。我见是许声，连忙接通了电话。许声说：好久不见啊，我想死你了，什么时候再给我弹一次圆舞曲。我笑了笑：你想着吧就。那边的许声憨笑两声，我突然想到什么，征得许声的同意之后，我扬起嘴角出了门。许声坐在长椅上哀嚎：方哥你怎么比女生还能逛。我拍拍他的肩膀：小伙子年纪轻轻体力不行啊。许声啧啧两声：我可行了。我看他不怀好意的眼神，没再延续这个话题，带着他继续去逛。今天逛了一上午，我终于买到了我想要的东西。提着东西要回家的时候，许声吐槽：哥你也太寒酸了吧。就这玩意送的出手？我拍了拍他的脑袋：你不懂。许声抓抓鼻子：我是不懂，但你送这个，他能懂吗？我笑着的嘴角凝固，转头看向一本正经的许声。许声看着我说：哥，那个人根本就不配喜欢你，他连你喜欢什么都不知道，还自以为是高高在上。我震惊的看向许声：你?许声拉着我的手说：哥你要不跟我在一起吧，我琴行里的琴你随便弹，我肯定不会像岑季一样对你。我皱了皱眉没说话。许声刚要开口说点什么，一只手伸了过来，把我和许声分开。岑季瞪着许声：你他妈再碰他一个试试?许声瞪着岑季没说话。岑季转头瞪着我：回家再找你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