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柱是个孤儿。
他真的是一个孤儿。他出生在一个穷乡僻壤之地,那村落只有几百户人家,他就是那破落而荒凉的茅草屋里的一员,他是一个马夫的儿子。
所谓的马夫,也只是十几年前的事,十几年前马夫曾喂养了很多马,多得惹人眼的马。有人便设计与马夫打了个赌,赌他的女人和马。马夫是个冲动之人,他输得很惨,不但输掉了女人,也输了所有的马。
某一天,马夫就把了从某个角落捡了回来,从此他就成了马夫的奴隶。
马场没有了,却还有几匹象征性的马做摆设,马夫便是靠这几匹马来帮人驮些物品来维持生计。值得马夫欣喜的是那个得到他马的人,第二年就被雷劈死,他的女人也没有幸免。
他自从认了马夫做爹后,日子过就得很不如意。马夫酗酒,偷懒、好赌、打老 孩子,如果他有女人一定会打女人,几乎一个臭男人的缺点全都有齐,但作为男子汉的优点 却完全没有。
改变他命运的是一匹快死的母马。
一天清晨,他在栏外割草,母马就跟在他屁股后面,突然之间,它就发怒起来,向他狂奔践踏过来,像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要把他踩为肉泥。
他差一点就被踩死。
有人及时的把他拎了起来。
但他的两只脚却被母马踩断。
救他的人是个和尚。
这个和尚很大,脸大手大腰大辈份大,大得令他无法想象,但有一点他可以体会得到,那就是和尚救了他的命,并治好了他的手。和尚还有一帮人,一帮可以拼命的人,据说其它地方还有他的人,他的势力大得令江湖丧胆。他不知道江湖是什么,但他想象着有一天能够像和尚那样控制着江湖,这样他就不会被马夫欺负了。
救他的人是武林盟主沙灯法师。
可惜,他还没把沙灯法师的功夫学完,沙灯法师就被一帮邪恶之徒设计害死,他又开始成为流浪汉。
流浪汉也是人,也会有尊严,有尊严就会打架。
架打多了,也就有了仇人。某天他被一大帮仇人追杀的时候,一帮人救了他,他便跟着这帮人走了,因为这帮人把他当兄弟。
这帮人当中,有一个就是铁马堂的大少爷金马。
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他就喜欢去想过去的事。
习惯在打架中用拳头,突然用刀不是一件好事。
为了用刀,他整整花了半年时间来练习。
刀是一把短刀,近看像杀猪刀,远看像鱼嘴刀,刀不像刀。
他认为刀就是拳头,只是多了第三只拳头罢了,他要把这第三只拳头当作是身体的一部分,那就练好了刀。
他这样想,也就这样办到了。
当江湖上传闻铁马堂的三少爷用的武器是刀,一定有很多人会笑掉大牙。
这便是计划的一部分。
如今,柿子树上的叶子都掉完了,宋百苏仍旧不提练兵之事。
大宝就在屋子里睡觉。
二柱却睡不着,他站在柿子树下观望,希望能再看到一个柿子。
宋府的千金宋惜雨,已有好些日子没到杭州府来了。
二柱最后一次看到宋惜雨是在柿子树下,她正在拾地上的几片枯叶,说要把叶子埋葬,这样叶子就不会被寒风吹打。
多么善良的一颗心啊!
二柱就帮她挖坑。
一尺来深的坑,竟然一挖就是半个时辰。
她的话不多,但足以把她的情况讲明。
她没有娘,她的娘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病死了,她就和丫环们一起长大,至今她只去过集市五次,她没有朋友。
二柱愿意做她的朋友,他还说了南宫柳柳的事,说有一个女孩和她一样善良。
现在,柿子树秃了枝,宋惜雨却不在。
思索间,一把刀已经劈向他的后脑勺,犹如雷电之势。
是个高手。
不止是一刀,第一刀是虚的,第二刀才是实的。
二柱根本就没有躲。
果然,那刀往右一闪,再次劈向二柱的右肩。
第三只拳头就伸了出去,或许说是跳了出去,从二柱的腰间跳了出去。
一尺半长的刀,碰上了一把大刀,口子至少有六尺长。
这把刀不但大,还薄,薄得像纸一样。
传说“玉面屠夫”就有这么一把刀,他曾用这把刀把人慢慢的杀死,最慢的一次杀了十天十夜。
而这把刀不慢,快得一刀就要杀十个人。
二柱往前一跳,就躲过了第三刀,再一跳就彻底的避开了此人的能力范围。
他的刀在嘶叫,这种嘶叫声只有他才能感觉得到。
这是要穿入人体的嘶叫声。
不容思索,他就出了刀,他称这招叫“请客”,刀直直的递了出去,像对方站在哪等待着要被刀割,但他没那样做,刀在递出去一步的时候他突然就乱跳起来,乱舞着刀,由慢到快。
只剩下一团刀影。
能把这么一把短刀舞得滴水不漏的确是要点功夫。
大刀只好停了下来,在一边等待,等待破绽。
二柱也停了下来,大刀一动,他就动。
大刀足足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他动,也不见他停。
大刀已经眼花缭乱,分不清楚对手在哪。
二柱居然搬来了酒坛子,在大刀面前坐了下来开始喝酒。
此时。
此地。
他似乎在等待什么?
二柱在等,等这个莫明其妙的人出刀,他等了半个时辰。
这个人也在等,等眼睛恢复视力。
要是半年前,二柱绝对不会等。
他一向不喜欢等人。
——等人,是浪费时间,耗费生命的事情。
但现在是杭州府。
今天,他就心平气和的在等。
——他已经准备了大量的时间来等这个人的反击。
或许更明确的一点说在等杭州府的侍卫。
但这个人的眼神有些迷茫,似乎渴望着在那一片刀光中死去,他甚至做好了心理准备,准备把生命奉献给那一片刀光,可他又分不清楚刀光在哪,甚至忘记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这便是刀的魅力。
没有人要来,杭州府的侍卫好像全死光了,几千新兵好像都成了死猪。
黄昏的时候,二柱收起酒坛子,准备离开柿子树。
那人仍旧还在痴痴的等。
宋惜雨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