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近,城中的店铺也都打起了年货的生意,道路两旁是客商之间此起彼伏的讨价还价。
年关近,出来采办货物的人是平时的几倍多,商家们可不都想在这年底狠狠地捞上一笔。
抬高价格都是正常操作,不过这对一些回头客来说可能就有些不满了。
这不,前面就有一家铺子的客人因为几丈绸缎而向掌柜砍价,由于迟迟讲不下来,双方差点吵起来。
过年张灯结彩几乎成了不可缺少的部分,家家户户的门楣上都一致地挂上了喜庆的红灯笼,清扫的清扫,采办的采办,街上热闹不绝。
垂髫孩童个个身着新衣聚在一起嬉笑玩闹,在天真且无忧的时期下虚长一岁。
家家采办,谁都不例外,因为父母要忙生意,这次买年货的事便落到了小公子身上。
小公子一袭鸭青色长袄,青丝低垂,手里拿着本册子,不疾不徐地越过人来人往,时不时驻足在某个摊位前,在一堆琳琅满目的商品中挑挑拣拣。
后面跟着两个家人,手里已经拿了不少东西,皆是方才购买的货物。
“公子,您是看上哪件了?”说话的摊主是位年近花甲的老妇。
见这位面容姣好的公子在这望了半天也是没选好,终是忍不住开了口。
小公子略带歉意地笑了笑:“耽搁婆婆了。嗯……婆婆的木簪都很漂亮,我一时不知该选哪件了。”
“公子说笑了,都是些粗陋玩意儿,不值一提的。”摊主笑容和蔼,“公子可是要买来送人?”
小公子点点头,跟在后面的家人不解:“少爷,您要送木公子礼物,可以去库房看看啊,何必要亲自买呢?”
小公子的声音难得严肃起来:“库房里的东西岂是随便取的,那些东西每一件皆是利益,他不会收,我又如何能送?”
“我们知错了,少爷。”两个家人讪讪地低下了头。
小公子并无责怪,摇了摇头继续看着摊子上的东西。
摊主婆婆见此,拿出了一个用红绸裹着的长条形的东西:“公子既然拿不定主意,不如自己做一个,不是更有诚意些吗?
我这正好有件原料,反正我也刻不动,放着可惜了,就送给公子,当是帮老婆婆我了桩麻烦。”
“谢谢婆婆。”见摊主把话说的如此满,小公子只好伸手接过。
解开缠裹的红绸,一根红如鲜血的木料,纹理直齐,在寒冬的阳光下泛着火焰般的色泽。
“这……”
小公子和身后的家人皆是一惊,红木小公子也是见过的,一般呈紫色,纹理形似流云。
可这般鲜红的红木他们却是从未见过,如同浴血而生,红得刺目。
小公子郑重的地向摊主敬上一礼,问道:“婆婆,这木料可是红木?”
摊主轻声道:“是杉木,是我偶然得到。要说它为何是红色,我倒是打听过。
据说,是位木灵为了追随自己历劫的上神主人,忍痛抽了自己的木心。”
看着手里这节殷红的木料,小公子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拿不住了。
将木料仔细地包好,小公子行礼道:“多谢婆婆相赠,不过这也算我买下来的。”
将木料递给家人,自己拿钱付账。
摊主连连挥手拒绝:“都说是送给公子的,我又怎么能收钱呢?
只要公子能善用这块木头,我老婆子也就放心了。”
“婆婆……”小公子见此也不再为难摊主,浅笑道:“既然这样,那我只能多谢婆婆了。
若是婆婆日后有什么事,可以凭着这个坠子到城南肖家找我。”
小公子摘下腰间的配饰递了过去。
摊主犹豫了一下,还是十分郑重地收下了。
见东西都买的不差,小公子让两位家人先行回去,还特意嘱咐将那节木料放到自己房间。
小公子不紧不慢地出了集市,沿途热闹的景象,无一不是彰显着过年的气氛。
路上走走停停,小公子流连于市井的人事,一时竟有些不想回家了。
“乐不思蜀了?”少年声音轻缓,手里的糖葫芦鲜红透亮,“吃吗?”
听着声音,小公子眼中欣喜更甚,转身接过他递来的糖葫芦:“你怎么来了?是家里太闷了吗?”
“是啊,我太想小公子,所以只能出来找人一解相思了!”少年眼中时刻盛着清浅的笑意,此刻倒有了几分调笑意味。
又来,嘴好欠!
不出所料的脸红了,狠狠瞪了少年一眼,却是没什么杀伤力。
咬下一颗山楂球,小公子嚼了几下,皱眉道:“山楂开胃的,我现在饿了,要吃东西!”
“那小公子想吃什么呢?”理由再牵强,少年也是顺着他的。
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小公子一把拉着少年:“跟我来就是了。”
“阿战,你慢点!”少年被小公子拉着一路小跑,险些有点跟不上,“当心腿!”
“不怕!我有青杉!”
少年神情微怔,旋即便是一笑,那笑容包含了太多的纵容与宠溺。
他二人在外人看来是兄弟,少年是小公子的恩人,但具体是怎样的感情,也只有他们彼此之间的心照不宣
二人来到了一家餐馆前,餐馆不大,人倒是不少,而且名字也很有意思,叫“螽下馆”。
望着餐馆的名字,少年忽然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两人寻了个位置坐下,小公子找上小二点了一盘主菜:“不要太多,几个就行,再来几个素菜。”
从始至终少年都没有开口,而是望向其它桌上的人。
看着他们一个个表情狰狞又跃跃欲试地往嘴里塞着菜,少年一脸的不敢苟同。
等菜上齐,少年不由自主地往后挪了一下。
看着盘子里静静趴着的,黑乎乎的,泛着油光的蜂蛹,少年语气淡淡,但舌头好像没那么顺了呢……
“这……这个……我我、我能不吃吗?”这大概是少年唯一一次拒绝小公子了吧。
看着少年浑身都在抗拒的样子,小公子心里快笑翻了,但面上却是一幅无所谓的表情。
“是我饿了,你吃不吃自己决定啊,不用管我。”说着,小公子拿起筷子夹了个蜂蛹送进嘴里嚼了起来。
少年有些僵硬地望着此刻正在嚼虫子的人,想着自己要不要试一下,毕竟是陪他吃的东西啊。
这样想着,少年也拿起筷子吃了几口素菜,最后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着那盘蜂蛹去了。
小公子一边吃一边瞄着少年,一幅壮士赴死的模样让他看不下去了。
见少年的筷子伸向蜂蛹,小公子换了道素菜放到伸来的筷子下面:“拒绝一次就可以拒绝第二次。
青杉不用为了我而迁就什么,我肖战可不是那些娇纵的少爷!”
少年轻笑道:“我倒是希望阿战能娇纵些。”说罢,夹了口菜,细细咀嚼起来。
某次夜晚,少年正与小公子说笑之际,一只蜘蛛忽然悬挂在二人中间,那是少年最损姿态的一次。
更让小公子大跌眼镜,谁能想到一个几百岁的妖怪会被一只蜘蛛吓到大惊失色。
之后小公子又抓到了一只虫子,吓得少年在院子里四处乱窜,每次吓到少年上房顶,小公子才算消停。
玩过闹过之后,两人又是相视一笑。
作者的话“杉”作木材名时读作“杉shā”【杉木】【杉篙gāo】
作者的话“垂髫tiáo”,古代孩童的发髻,泛指八九岁的孩童,也可称两三岁的幼童,为垂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