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奚山脚下，已是第二日傍晚。
连着两日的晴空，已叫凤奴欣喜不已，他按捺不住，从马车内探出头来四处张望。
奚山仍是一片不毛之地，与扶苏离去时一般无二。
扶苏抿紧薄唇，温润的面庞上看不出神色，他疲倦不堪，他忧心忡忡。
“客人何故来?”轻飘飘的一句话。
扶苏脑子里一根弦猛然绷紧，他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孤唐突了。”
他调转马身，马蹄轻弹间，他对上了她的眸子，双目对视间，一时无话。
“孤想着，兴许你思念着尚年幼的孩子，凤奴在襁褓间时你就未曾照料过他，天底下，又何曾有母亲不思念孩子的?又兴许，可曾思念孤…”
未有过多思量，扶苏也不曾留意，他今日竟说了如此多的话。字字出入肺腑。
他瞧见奚山君，她同他在戏本子里看见的乔植一样，亭亭玉立，长发柔软。
他离去那日未曾听清的低沉呜咽似乎变成了歌声，凄楚间带着恳求。
楚楚窄衣裳。腰身占却，多少风光。共说春来春去事，凄凉。懒对菱花晕晓妆。
闲立近红芳。游蜂戏蝶，误采真香。何事不归巫峡去，思量。故来尘世断人肠。
故来尘世断人肠。
“你可怨我？我弃下你与凤奴，你可怨?”
奚山君琢磨不透，她看不清扶苏，也看不清自己。
扶苏却笑了，他知晓自己笑的好看。
奚山君问他可怨，他如何怨得起来。
奚山君费尽心机，只为予他一个圆满结局，他幼时不懂，瞧见奚山君只是生畏，她一手遮天，百般谋划，自己随着她铺好的路前行。待到大了一些，他知晓她不甘前生，方未能转世，他知晓自己亦为一粒棋子，他瞧着奚山君，眼里藏着隐晦爱意。
他那时便想，待到登上帝王之位，他便携了奚山君，走遍名山大川，哪怕当个叫花子，他也同奚山君一道。他明白世间美景不是为帝王而设，而是为了神仙眷侣。
大风起，青丝吹散。扶苏翻身下马，用牢固的怀抱圈住奚山君。
“夫人可知孤内心所想，孤未曾怨过，孤这一遭，来接夫人回家。”
“愿夫人同孤百世长安，世上若仍有孤一条活路，便有夫人一处庇身之所。”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