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新年,没想到玄凌染了风寒,琳妃忙着年下的节礼,没空管玄凌,特意派了和他关系最亲近——也是她最信得过的人——齐月宾来照料。
她接过李长递来的黑乎乎的汤药,一勺一勺地喂玄凌,有心折磨他,来报上次“黄莲”之仇。
玄凌心中清明,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长不大的傻子,但他没说什么,由着她小小地放肆一回。
喝完最后一勺,齐月宾笑吟吟地拍了拍他
齐月宾“殿下真乖。”
玄凌无声回以一个白眼。
她读懂了他眼中的意思——
幼稚。
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她了,脸皮变得忒厚,端起药碗毫不客气道
齐月宾“幼稚就幼稚吧,我高兴就好。”
她又读懂了他眼中的意思——
好走不送。
啧。
新年这天,隆庆帝特于宫中设宴,一同款待宫中嫔妃及三品以上官员家眷。
星阙星罗一早就在琳妃派来的嬷嬷督促下伺候齐月宾品妆,星阙一双巧手善梳飞仙髻,绾于发顶,活泼大方。软盈盈的浅红攒心并蒂垂丝海棠织金长裙,外罩银绒披风,配一双云纹仕女履,浮了一层不真切的华光宝气。一应行头,皆精挑细选,浅红应景,海棠富贵,云纹吉利。
筵席开在上林苑的重华殿,此处假山环抱,风景宜人,远远就能听见丝竹管弦欢庆砉响,桑林之音靡靡,绕梁不绝。再往深处走去,崇阁巍峨,层楼高起,面面琳宫合抱,迢迢复道萦纡,青松拂檐,玉栏绕砌,金辉兽面,彩焕螭头,重华殿一跃进入眼帘。
大殿早已装饰一新,红纱飞扬,琉璃闪耀,彩灯舞动,香风不绝,齐月宾方才见识到何谓天家富丽,先前种种只让她觉得自己见识浅薄。
她跟在琳妃后,玄凌抱恙,怕过了病气给诸人,数日前已由琳妃代向隆庆帝告假。
隆庆帝落座,众人才紧跟着次第落座,隆庆帝端坐在上首眉目含笑
隆庆帝“今日诸位无需拘礼。”
齐月宾向上瞥去,她终于目睹到玄清,甄嬛传的男主,此时还是一个半大少年,板着脸故作成熟。
隆庆帝、舒贵妃、玄清、玄济,一个个生动的形象,比想象中直观,也比想象中更遥远冰冷。
再然后是梁王奕菏,未来的摄政王……
她停住看往琳妃的方向。
琳妃旁正立着一个妇人和盛装打扮的少女,她嘴角笑容一滞。
朱柔则。
那妇人应该就是陶氏了。
真宁拉了拉她的衣袖
真宁“月宾,你想什么呢?”
她道
齐月宾“没什么。”
笑容蕴了冷意。
她不知是否该庆幸,玄凌抱病,参加不了筵席,不然这甄嬛传的剧情,就要提前两年上演了。
齐月宾心情郁郁,又不能学宴上失意的嫔妃借西域进贡的美酒消愁,只能静悄悄装作头晕出去转上一圈。
她没让星阙星罗跟着,让她们留在重华殿外待命。
她就提着一柄羊角风灯,悄悄往上林苑深处行去。
前世的本领还没有完全退步,爬上嶙峋的假山,夜风送暖,她心情舒畅地哼了一首曲子。
忽然耳际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一惊,脚下没有站稳,电光火石间抓住一株枯木。
她刚要松一口气。
紧接着枯木整个断了,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就在她以为不可避免要和大地来个亲密的接触时,一个人影接住了她,熟悉的清苦香扑面而来。
她一下子心安不少。
齐月宾认出了玄凌,刚要问你怎么在,玄凌把人抵在假山,将她束缚在怀里,捂住她的嘴
玄凌.“嘘。”
她轻轻点了点头。
玄凌这才放开她。
两人站在假山拐角处,正好是对方视线的死角。齐月宾偷偷探头,定睛一看,从背影能看出是玄济和贺氏。只见他们正在忘情地拥吻,她脸上浮起薄红,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这种行为都太大胆了。
玄凌立刻捂住她的眼睛。
过了许久,对方心虚地看了眼四周,偷偷离开了,根本没发现假山缝里还有两个偷听的,听得面红耳赤。
两人距离贴得很近,近到能听到对方的心跳。玄凌高了她半个头,低头看到月辉从缝隙斜射进来刚好打在她脸上,一双点漆的眸子不含杂质,更显明净。
玄凌立刻推开她,两人之间拉开一条细细的银线。
她不解地偏头去看玄凌。
他握拳清咳一声,声音沙哑
玄凌.“走吧。”
他带她来到上林苑中央的高台上。
紫禁城华灯初上,宁谧美好的夜景落在她眼底,仿佛落到湖水里漫天碎光的星星。
他摸着她柔软的头发,她一手拍掉玄凌不安分的猪蹄
齐月宾“殿下病好了?”
玄凌.“好了。”
淡定地开口,玄凌凭栏眺望夜空,目光极远极深邃。
脸上忽然有点凉,齐月宾眨了眨眼睛,一片雪花落到她睫毛上。
她喜道
齐月宾“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呢。”
红墙白雪,明宇巍峨。
坠琼墁青石,乱玉镶赭墙。
他拂去她肩头的落雪,替她拢上披风,玄衣少年在一片蹁跹雪舞中长身玉立,眸光凝着远处楼阁间泄出的点点橘晕,声音飘散在天地间
玄凌.“是啊,第一场。瑞雪兆丰年,明年老百姓一定会有个好收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