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是真的凶……”陆子明蹲在地上边磕瓜子边抱怨。“对对……前两天还收了我的话本……”小师弟也点点头。
就在这一瞬间,陆子明突然看见一丝白影掠过,脱口而出:“小师弟你怎么能说风华绝代大师兄的坏话呢!”小师弟震惊着,悲伤着,被风华绝代大师兄“跟我去一趟祠堂”冷冷一柄剑挑走了。
其实要说大师兄陈诗安风华绝代,那还真是风华绝代。陈诗安第一次下山时没比潘安好到哪去,那瓜果蔬菜飞得,一行师兄弟拦都拦不住,最后陈诗安冷冷一句“没办法了那只好全都杀掉了”镇住了场子。一头西红柿的陆子明看着明月清风的陈诗安,第一次由衷感到了敬佩。
明明就是你的错,你居然还能把自己整得这么伟岸。
不愧是大师兄!
不过后来就没有女施主追着陈诗安满街跑了,因为陈诗安一下山就坐在屋顶上,瘫着个脸死活不下去。
无辜被女性朋友重伤的陆子明:“大师兄救我啊!!”
陆子明淡然:“我命由我不由天。”
气死我了。回忆起陈诗安的种种气人往事,陆子明现在还是牙痒痒,看着那个颀长的背影,陆子明还想跳上去咬他。但是陆子明是个知恩图报之人,当年就是他被陈诗安捡上山的。
十二岁那年,陆子明一人躺在血泊中。他曾恶狠狠道:“我定会亲手斩了你。”“那你就来吧,”那人说,“你这辈子也来不了。”
十五岁那年,陈诗安捡到一个小乞丐。他想去撩开他额前的碎发,却被小乞丐生生咬下手上一块肉,这块疤一直在他的手臂上,只是他从来不说。
“师兄,”陆子明趴在陈诗安的窗上,“你是不是要去修行啦?”陈诗安看他一眼,伸手把窗甩上了。
陆子明的手扒在窗沿上鬼哭狼嚎,小师弟带着小师妹路过还指指点点:“你看,像不像你那小说里的偷欢?”“柳石壬你说话注意点!”陆子明愤怒地蹬腿,“我是你师兄!”
小师妹恍然大悟:“原来陆子明师兄喜欢大师兄呀!”
陆子明啪地从窗上落了下来。
其实关于陈诗安,陆子明知道的还真不多。陆子明知道的只是他满门抄斩却因根骨清奇被掌门救下,从此远离人间富贵只身度清欢。后来陆子明才明白,那天陈诗安明明有剑,却未动手。陈诗安只是擦擦疼痛流出的生理眼泪。
“走吧,我带你去吃饭,或者我给你钱你自己去。”
陈诗安温柔得像一潭水,温柔得让陆子明的劣根性乖乖收敛。只有真正受到过苦难的人,才能做到温柔。
晨光微曦,蝉鸣撞得盛夏迷人。“师兄!”小师妹唤陆子明,“师兄很快要走啦,今晚我们要给他办送别会!”小师妹一把夺过陆子明手里的剑,冲他眨眨眼:“听说,大师兄特别能喝,你还不准备准备?”
陆子明笑笑,不着痕迹地从她手里拿过剑起身回了房里。小师妹很疑惑地问小师弟:“师兄,为什么子明师兄今天这么怪?”他今天都没有笑呢。
小师弟笑笑:“师兄他只是不对我们笑。走吧,我们去买东西。”
一个人只会有一个七十亿分之一的例外。
晚上的酒会,陈诗安喝了很多,陆子明听那个讨人厌的掌门大放阙词,他的思绪却回到了许多年前,他的眼睛离不开陈诗安。
陆子明的根骨不好,几乎无法练武,自然而然地被拒收了。陈诗安却一把拉住转身要走的陆子明:“你等等,我有办法。”“我不想,”陆子明说,“我不想练武。”陈诗安定定看着他。
“你哪里也去不了。”
其实陆子明知道陈诗安的一个秘密。那就是那天他看见陈诗安跪在掌门门口,跪了一个晚上,嘴里很响亮:“求师父给一条生路,人命关天。”一声又一声,像月夜的洪钟,把陆子明的心敲得很亮。
亮得陆子明的眼泪洗刷了他几个月的罪恶凄凉。只是他不知道,陈诗安的凄凉从他出生就开始。
“师兄。”酒会结束,陆子明叫住陈诗安。
陈诗安回头了,眼睛被碎发挡住些许,只是那江湖气沾染了他骨子里的贵气。陆子明像一只野兽扑了过去,舔舐那一汪甘泉,陈诗安没有躲。“我醉了,师兄。你不能怪我。”陆子明用拳头一下一下轻轻捶着陈诗安的胸口。陈诗安笑了,笑得月光如水,笑得陆子明也要笑。
“没关系。”
第二天,陈诗安离开了。临行前他没有去找陆子明,最后一回头的时候也没有看见陆子明来送他,就像是说好了一样。但是陈诗安不知道,陆子明在那棵树上,那棵陆子明第一天进来就被师兄用刀剑恐吓爬到的树上。陆子明那在棵树上,静静看着陈诗安。
直到马车远去,直到故人不在。小师弟在树下,“师兄,你为什么不去送送。”“你懂什么,”陆子明从树上跳下来,“多送送,人就没了。”
才不是。陆子明知道,他其实是怕自己忍不住跟着走。
进门不久,陈诗安被掌门叫去。陈诗安嘱咐陆子明:“你不要乱走。”“怎么算乱走?”陆子明地眼睛像一只小野狗。陈诗安分明直到他是不服他,但还是仔细思索片刻。
陈诗安指着一棵树:“你就在那里,不要走动。”陆子明就在那里站着,像一只小狼。几个练完剑的师兄弟过来,挥着刀剑:“就是你要倒贴进来?真不要脸。”刀剑相向,陆子明直接爬到了树上。
“你跳下来,我接着你。”傍晚后陈诗安还伸着手要接着他。那时天色见黑,两人都没有吃饭。陈诗安很执拗,一直不肯走。直到后来,那几个高大孩子又来了。
“真是个胆小鬼。”陈诗安听后顿了一下,一剑削去那孩子发髻。那孩子怒道:“我跟你拼了!”陈诗安先他一步用剑直指鼻尖。
“你有本事你就来。”陈诗安的语调很平静,“你打的过我?”
“习武之人不该持强凌弱,一群败类。”
“你们不配习武。”
坐在车上的陈诗安突然笑了,他想起来以前他气血上头给陆子明出气。他心里暗暗若早知这小子长大了这么混蛋,他才不帮他。
其实陈诗安也瞒着陆子明有一个秘密。那就是其实他要出去给师弟报仇。没办法,谁让师弟这么弱呢?要不是这个不争气的师弟,他才不要出门。
以上,是我的师兄陆子明的回忆故事,我是代笔人柳石壬。顺便说一下,现在陆子明师兄正在跟着其他犯酒禁的师侄们跪祠堂,掌门师兄的脸很臭,估计一会陆子明师兄还得挨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