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下文人极爱风雅,点茶、篆香、插花、赏玩古董。
这几日白蔓清晨醒来,同丈夫去花林中摘一篮子花枝来做插花,又跟着他翻阅古籍,把玩器物,白蔓在黄药师的收藏中还看见了几样沉若也没有的字画古玩。在他怀里一同看书,跟他互相辩论。给他磨墨调色,看他作画,倒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沉若修身养性之后很喜欢这些东西,尤其是插花、调香、书画、雕刻,都是能让人凝神静气的好玩艺,闲时还会自己去烧瓷,去开采矿石做首饰,画些别的地方的疆域图。白蔓跟着师父学了一些,可只有调香、书画、雕刻感兴趣,其他的不过尔尔。黄药师却是全有兴趣,又天资过人,全能精通。就算是赌牌九,玩色子这样的东西也非常人可比。
天晓得白蔓第一次兴致勃勃地跟黄药师玩色子,自己却输的荷包空空,衣裳都给抵出去了的心情。事后她趴在黄药师身上,嘟囔道:“你要是跟我章姨玩儿,说不定还能把我的糖葫芦给赢回来。”
白蔓永远都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所谓的糖葫芦,下一刻就被自己赌输了,对方还在自己面前一口一口地吃掉的感觉。
实在是太欺负小孩子了!!!
黄蓉回岛这件事对白蔓的影响并没有想象中的大,或许是父女还在怄气,又发现自己给不成下马威,又或者是知道情郎在桃花岛上,不敢让父亲知道,故意躲避。总之,除了晚上吃饭那会儿,白蔓基本是看不见黄蓉的。
到了晚间饭后,按照旧日,黄药师本要去吹《碧海潮生曲》折磨老顽童,但前些日子被郭靖坏了事情,自然不再去了。
白蔓牵着黄药师的手一路走回去,夫妻两人新婚燕尔,有说不完的话题,黄药师正津津有味地听妻子说自己的少年往事,随意一瞥却见哑仆鬼鬼祟祟地提着盒子往清音洞方向去。
桃花岛上的哑仆皆是大奸大恶之人,他将这些人割去舌头,戳破耳朵,再下跗骨针,充做佣人,这数十年,弄得哑仆们无不是战战兢兢,只求能在黄药师手下多活几日,至于其他的,那是想都不敢想。
黄蓉作为黄药师的女儿,天然就压在他们头上,这时提去清音洞,必然是给在那洞中的郭靖。他停了脚步,想到那姓郭的小子是何等愚蠢,女儿又是何等的死心眼,若真将女儿许配给这蠢货,将来又有何等面目去见地下的亡妻?难道跟她说,这就是自己千挑万选选出来的女婿吗?
白蔓正说的兴奋,却见黄药师停了脚步,神情莫测,兴致一下子就断了。
她轻轻地叫:“药师?”
“欧阳锋来信,向我求娶蓉儿。”莫名地,他不想她知道自己心里想的是什么,扯了欧阳锋出来转过话题。
“啊……”她以为丈夫是舍不得独生爱女出嫁,想起一桩陈年旧事,说,“我小时候跟师父去过白驼山庄,那时候欧阳克也跟蓉儿这么大,我才长到十二、三岁,他看着我眼睛都发直了……蓉儿嫁给他,可不是一个好选择。”
白蔓话中有句漏洞,但黄药师并非是想和她讨论女儿婚事,也不曾注意,只是说:“蓉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我倒是想留她一辈子呢!”
儿女婚事,总是容易感受到岁月的流逝。
白蔓总是不愿见他这样惆怅,她踮起脚尖在他的侧脸烙下一个轻吻,安慰说:“我愿意的,留在你身边一辈子,我愿意的。”
桃花岛上的哑仆做饭的手艺只能说吃不死人罢了,白蔓带婢女们上来之后,除了主人的饭食被黄药师接管了之外,其他人的饭食都归了他们。黄蓉虽知道这些婢女是白蔓的人,可支使起来却顺手的很。等看着婢女们做好饭菜,又指使哑仆送过去。黄蓉本来也想过去的,可在这桃花岛上还有一个李莫愁。
李莫愁是单纯又固执的性子,黄蓉长这么大也没什么闺中密友,倒是和李莫愁性子颇有相投。李莫愁自从被陆展元骗过之后,醉心武功,正好黄蓉也打算装乖一段时间,早就答应晚饭后跟她比划比划。
这边等夫妻两人相携到了清音洞门口,老顽童正在给郭靖讲述《九阴真经》的往事,听到他说:【“呸!甚么也姓黄?这跟黄老邪黄药师全不相干,你可别想歪了。天下姓黄之人多得紧,黄狗也姓黄,黄猫也姓黄。”郭靖心想黄狗黄猫未必姓黄,却也不去和他多辩。】
白蔓站在外面却忍不住噗呲一笑,这周伯通被囚在桃花岛上十五年,居然还有如此心性。真说的上的个妙人儿。她偷瞄一眼黄药师的脸色,见看不出什么喜怒,抿着嘴假装自己刚刚没笑过。
等周伯通说到王重阳假死,有人来抢夺《九阴真经》,【周伯通问:“你猜是谁?”郭靖沉吟良久,答道:“西毒!”周伯通奇道:“咦!你这次怎地居然猜中了?”郭靖道:“兄弟心想,并世武功能比大哥高的,也只华山论剑的五人。洪恩师为人光明磊落。那段皇爷既是皇爷,总当顾到自己身分。黄岛主为人怎样,兄弟虽不深知,但瞧他气派很大,必非乘人之危的卑鄙小人!”】
白蔓听到这里,还来不得夸这位郭少侠运气很好,黄药师突然【喝道:“小畜生还有眼光!”】
郭靖在里面听到跳起身来,抢到说话之人的所在,但黄药师早搂住妻子走了,【影踪全无,唯见几棵花树兀自晃动,花瓣纷纷跌落。周伯通叫道:“兄弟回来,那是黄老邪,他早已去得远了。”】
不提那边郭靖接着听周伯通说关于《九阴真经》的恩怨情仇,这边白蔓回来之后,却在想:当年华山论剑时,他是怎样的?以前听他吹箫,那萧声如诉如泣,哀怨缠绵。听得叫人心中实在难高兴。后来在桃花岛上听黄药师吹《碧海潮生曲》,那曲中模仿大海潮汐,起伏不定,正如喜欢一个人一般,忐忑不安。
白蔓有时候也会怔怔地想自己过于敏感了,明明这个人就在自己身边,可是还是如新婚之时那样,觉得自己睡在悬崖边上,稍不注意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黄药师看着房内桌子上那青瓷釉梅花刻瓶和瓶内斜插着的两花枝,心里再大的气也没了。那是今日白蔓同他在花林中折来插在瓶中的。他望着那枝条上的花朵,是妻子的心意,他很喜欢,被人珍视和爱重的感觉总是能让人感觉到幸福快乐。
白蔓见他眉色间的不愉渐渐舒缓,折腾一晚上,也困了,正要起身去洗漱,却听见他问:“你喜欢什么花?”
“什么花都好!”她温声回到,又想起沉若在山上广种花木,每年的那些花酱果酱都挺不错,又接着补充:“反正好吃的花都可以。”
他握住妻子的手,看着眼前的人,说:“ 我不是你的大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