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森森的牢狱,粗糙的地面上呈现着血鞭划过的痕迹,鲜血淋漓的死物已经血肉不清,被打烂的衣物已经黏在了尸体上,被红血染上了一层鲜亮的颜色,青年剑眉星目,可终究是错付了这浮世万千送他的大好风光,只叫人暗暗惋惜。
一柄铁剑直插在他的腹中,嘴角含血,死了还皱着眉头,这是生前有多不甘啊,如今诸多谜团仍未解开,案情复杂到就像猫抓过的线团一样,有的零零散散毫无意义,线索的另一边已经是死路一条,再往下查下去也将虚无缥缈。
成文命格不好,这才二十几岁就已经成了亡灵,他还没有娶妻,没有寻到亲生父母,没有实现养父交给他的任务,没有照顾好路边捡回来的小白狗,没有与营中的将士们好好痛痛快快的喝一顿,没有完成学习做饭的愿望,没有和这天底下的奇能异士们一较高下,更没有向溯宸向风木黎说他真的,真的不是叛徒,他没有要离开要叛变溯宸,他真的没有……
很可惜啊,这些再也完成不了了,生命只有一次,且行且珍惜吧!
铁链滚动,打在了冰冷的地上,随着铁链的松动,成文的身子没有了让他支撑的东西,从而缓缓地掉了下来,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声音响彻,痛人心扉。
“呵,跟朕斗下场只有一个,但是死法却有很多,把奸细的身体扔进混沌,给我,一层一层的用刑法鞭策他的尸体,要一个一个的来,一遍一遍的弄,我要让他死无全尸,死无全尸!”他的脸逐渐变得扭曲,眼中的邪恶驱占着他的意识,他就像是恶鬼附体般,黑雾缭乱,让人看着愈发的恐惧。
“混沌”是桀骜第一任皇帝开创的,本是惩戒十恶不赦之人,替他们洗清身上的罪恶,可这第一任皇帝到死也不会想到,先今成了十恶不赦之人所用之地了,罪孽深重的他早已麻木,如今还管什么啊?早已经不人不鬼不成样了。
这种人应该下地狱,阿鼻地狱也不为过。
暴政,昏庸,乐不思蜀,荒淫无道,这样的君王只会让桀骜国更加的不堪,与溯宸差距越来越大,渐渐的变成域湫那样的小国。亲小人,远贤臣,这只会加快桀骜灭国的速度,他无法像他哥哥一样大爱,心系百姓,懂得权衡利弊,做的是一位明君,被尊称这天下第一“孝”帝。
接下来,他又做了一个疯狂的举动,继续让一人给他传信,像成文攻打虎林那晚一样,办好了事,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悄悄地,无声无息。
秋风萧瑟,肆意吹打着树枝,风大了,树上的枯叶被吹下来了不少,柳叶垂钓,宛如美人弯腰,独有那一份美丽,不失淑雅,不丢礼仪。
这时,天还黑着,但在桀骜却万家灯火通明,街道叫嚷着逃命,有的甚至鞋都没有穿,抱着孩子连忙跑路。有跑摔倒的,被人践踏致死,大量的人口流动,全往一个地方跑,四面八方,却只有一个出口,跑过去了就安全,跑不过去就只能等死。
朝廷下了命令,为了给皇帝洗身上的污秽,免得惹神明嫌弃,他要召集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人来举行祭祀大典,将他们活生生烧死来宽慰神明,可这傻子也知道,这只会使他死前被众人谩骂,死后不得超生,永远遭受痛苦,真的是暴君!
还有一条街,还有一点,还有一步,就可以,就可以冲出隼咎了,就可以免被捕了,就可以活下来了……一个年龄在十几岁左右的少年奔跑着,带着希望将冲向那隼咎城的大门,他喘着粗气,跑的反胃,跑的大汗淋漓,可他不能停,要坚持,还有最后一点。
少年停住了,他目光呆滞,不敢相信地看着前方,城门已经关上,步兵把守,隼咎已经封城了。
为什么啊?他为了活着,狠心扔下自己只有两岁的妹妹,推开年过半百的奶奶,带着家里仅剩的一袋钱跑了出来,可结果实在令他失望。
少年不敢出声,就怕他被这些人抓去,偷偷藏进了这条街的小巷子里,那里暗的令人背后发麻,他已经够累了,为什么要给他这样的结果,是天在报复他吗?
那少年抱着双腿,头深深地埋了下去,终于忍不住打击,哭了出来,身体微微发颤,泪水早已将衣衫打湿,明亮的眼睛通红通红的,这时,他想起了他爹娘在世时对他说的话。
娘说要好好活着,活着来之不易,但死,却轻而易举。
但他爹说,男子汉大丈夫应当顶天立地,作为家里的顶梁柱要保护好奶奶和妹妹,要为她们着想,既然你叫一声“奶奶”,她就是你一生的奶奶,既然琳儿叫你一声“哥哥”,那你就是她一辈子的哥哥,你要保护好自己,其次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学会成长,来保护他们。
少年突然顿悟了,也按住悲痛的心情去冷静思考问题,现在反正是死路一条,那么他到死也会和家人在一人,他要保护奶奶,保护妹妹,他可是男子汉,是家里最结实的顶梁柱,身为顶梁柱,什么能说走就走,打道回家!
周围快来人了,少年抹了抹眼泪,起身拍了拍裤子,暗暗观察城门处的步兵,突然心头一震,赶紧把探出去的头缩了回来,扒着墙壁的手也惊慌地下来了。
好险,差点被发现了。
少年个子不算高,但脑子转的贼快,靠这些年偷学的本事不知道占了多少别人便宜,他是桀骜隼咎土生土长的人,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翻墙这一技术练了不知道多少次,哪家有狗哪家没狗都清楚的很。
可惜体力几乎在第一次跑的时候用光了,缓了缓才能吸上口气,脸颊红透了,头发也跟着汗水粘在了皮肤上,少年用手撇了撇头发,扶着墙靠了一会儿,胃里的酸臭味顿时冲了上来,他捂着嘴,却忍不住吐在了墙角。
吐了一会,总算是舒服了。
紧赶慢赶,可还是晚了一步,他躲在暗处亲眼看着奶奶和妹妹被抓走,妹妹让人很放心,她从来不哭也不闹,即使面对这种压的说不去口的气氛,她还是那么安静,仿佛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一样。妹妹的笑能治愈人心,尤其是看见哥哥的时候,她总会忍不住让哥哥抱抱,妹妹就是哥哥的神明,是上天赐给他们一家的礼物,是哥哥这辈子最好的礼物,也是唯一的礼物。
但是理智告诉他,他不能冲上去,奶奶说冲动是魔鬼,他不能让魔鬼控制他,他要想办法,想办法。
可他一个十几岁的小孩能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