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呢,杨九郎战战兢兢打量着自己家,生怕张云雷嫌弃自己。他已经让保姆打扫三遍了,恨不得拿个测灰尘的仪器,一处一处地检查。
小学的时候就知道张云雷有洁癖,橡皮擦总是白白净净的,桌上半点儿屑子都没有,一下课便用纸巾包住扔进纸篓里。
除了不能有灰尘之外,杨九郎在家里各处点缀了好些不招虫的绿植。爱香的人总是连带着爱园艺,他们追求大自然的清香,厌恶刺鼻的油漆味和各种电器散发出来的金属气味。
“好香。”张云雷啥也不用搬,手里面只拎着一小袋试香纸。
杨九郎傻里傻气地挠着头朝他笑,到现在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把张云雷拐回家了。“我从南边儿带了些花草之类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养活。”
他其实没仔细听杨九郎讲话,注意力完完全全地都放在那些花草上。法国学院里有上千种香料,但都是做了处理提取到小瓶子里的,他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这种干净的香了。
杨九郎总是知道自己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不仅仅是记得,而且会时时刻刻想着,待在他身边因为处处被迁就,所以非常舒服。
张云雷冲上去结结实实地抱了抱九郎,把脑袋埋在他的肩窝里:“谢谢你啊,九郎”
他知道杨九郎肯定被自己的突然动作吓得不轻,但是不在此刻拥抱,那可能就会等上很久很久了。
成年人的亲密总需要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想起来小时候放学,他们俩可是每天都得手拉手的。哪像现在啊,连拥抱都要抓紧时机。
张云雷说的没错,杨九郎被这个拥抱吓傻了,他此刻的脑子在短暂的休克后,开始疯狂工作。
他为什么要抱我?!
他的头发好软,轻轻抵在自己脖子上的感觉就像是一只小狐狸在蹭他。
但是他为什么要突然谢我?!
手臂环着自己的腰,温热的手掌轻轻贴在自己的背部,像幼稚鬼一样上下扫一翻,弄得自己全身都麻了。
他他他他他他竟然抱着跟我说谢谢!!
杨九郎在疑惑、享受、震惊、痴迷、惶恐中反复横跳,他的大脑袋冒出几缕烟后,在快要报废的时候得出一个结论:
辫儿只是单纯地抱我了一下,对我的花表示感谢,并没有想要隐藏别的意思。
是的,杨九郎习惯于用这种直男思维,去逃避张云雷是否有意于他这个问题。
包括每天的早安晚安,包括张云雷回国直接来自己的公司,包括他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住自己家,包括现在极长时间的拥抱。
杨九郎太怕自作多情了,他十分清楚自己爱得有多深,如果一旦仔细深挖张云雷的心意,那么长达十多年的暗恋会比加勒比海更加汹涌,顷刻间便会吞噬自己。
其实吞噬自己倒是无所谓的,杨九郎已经习惯这腔真情销毁自己全部的意志了,但他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这份爱意席卷张云雷时所带来的伤害。
晚餐的时候,张云雷突然说想起课间吃的那些小零嘴,开着玩笑嗔怪他:“有大半都进了你的肚子,老师一背过去,你就像小仓鼠一样一直嚼。”
杨九郎也跟着笑,撅着嘴和他犟,像之前一样帮他把烤鸭包进面皮里,沾了酱递给他。
兴许是太久没吃到中国菜有点儿急,就着九郎的手把嘴凑过去咬下一大半,咀嚼时摇头晃脑的样子和自己当初上课偷吃时一模一样,同样鼓着腮帮子,用舌头卷着食物翻腾。
相爱的人两人总会变得很像。即使他们不知彼此的心意,即使他们已经分隔了五年。
就和溺爱宠物的主人一样,杨九郎开始不停地投喂。张云雷仰着脑袋,很久都没遇到他了,五年的独自求学竟然还是在与他重逢的那一刻起,丧失了全部自主独立的生活态度。
张没手,以前他的同学总是这样嘲笑他,即使是上了大学,还是会趁着导师
不注意,指使九郎帮自己搅玻璃棒。
自己一个人其实也能做的很好,但就是想依赖他,企图霸占他全部的温柔。
“九郎,听说你之前出过一款香水?”他胃口其实很小,不自觉地张口咬下杨九郎手里的食物让他的胃有些胀。
“啊……对……小打小闹的。”他不知道为什么张云雷会突然提这个,“业绩不是特别好,后来就停产了。”
他不太敢直接说这个项目是留给他的,那样说和表白没什么区别。杨九郎十分惧怕把自己不堪的心思暴露出来,把好不容易的同居生活给弄乱了。
“设计师是李九春?”张云雷笑盈盈地问,拿着纸巾擦了擦嘴。
“对啊,可惜他的香不太能和我的理念对应,后来自己拉赞助做了时尚品牌。”李九春是他俩共同的朋友,上学时杨九郎就和他最要好,五年里也是他一直在旁边支持自己,于是不免话多了起来,“最近他扩张了业务,改良的旗袍还挺有市场的。”
张云雷低着头,把水果叉子嵌入一颗圣女果,红色的汁液冒出来,似乎没在听他后面的话。圣女果的味道果然很酸,他寻思着哪天也弄个旗袍穿穿,看看他选谁。
“我想重新设计那款香,九郎,你别再给别人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