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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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歌二十四年,一品文官马太傅逝世,享年五十八岁。他是一代明臣,受世人的尊敬,却一生为娶,生活简朴,钱财会拿出周济其他清贫之人。
听闻他逝世之前,无其他所愿,安葬不需钱财,只需一本手札即可,那日,正好是他逝世前一月。死后,皇上悲痛万分,唤人取来那本手札,随手一翻却知晓了一个埋藏了一个长达四十年的秘密。
樽雪二十四年,那一年正是马嘉祺中了状元的那一年,那一年他走了只有皇帝才能走的午门的正门,和那一年的榜眼和探花一同。那时,他还不知自己会于忍冬殿下有何瓜葛。
后来,他被召进宫,进了皇上的书房,被封了一个太予少傅,那时,他能清晰的感受到皇上的书房里还有第三个人,躲在书架后,偷偷望着他。并未在意,后而离去。
之后在于新帝登基后,他与新帝交谈,他的二妹忍冬殿下也就是如今的边漠皇后,在皇上在世时,最喜欢溜进皇上的书房看书,皇上也知晓她那个习惯,并未阻止,毕竟她也没有影响到他。
对于新帝来说,那次谈话不过是对前任君王的怀恋,可是对于马嘉祺来说,却是一个能在他平静了许久的心中再次激起波澜。
原来他与她的第一次相遇不是在马场,他见公主孤立无援上前帮忙,惹得公主浑身不适,如今才知晓,那是樽雪二十四年时,在书房中少女对少年的初次心动。
原来他们已经错过了这么久了。马嘉祺出宫门后开始仰天长笑,笑着笑着竟也出了眼泪。
那一年是弦歌元年,是他心爱的姑娘远嫁去边漠的第十四年。
他想象过无数次临沉穿着红衣的模样,一定是极美的,殷红色的衣服会将她如凝脂一般的皮肤衬地更白,如果在眉间点上一枚朱砂,那模样就是一位行走江湖的女侠。
“原来你我注定没有缘分……”
弦歌元年时,马嘉祺已然三十四岁,他未娶,因为他这一生中爱着的姑娘去了远方,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想起樽雪二十六年时,临沉和边漠二皇子苏靖跋定了婚约,她不知道的是,那日围猎他与苏靖跋在森林中相逢了,他拿着弓箭,黝黑的眼睛带着几分猩红,他问他:“你又几分爱她?”
苏靖跋愣了一下,随后不带任何疑次迟地说:“若你又多爱她,我也自然会有。”
那时他时年二十,却也是大笑了几声随后流出眼泪,再御马离开。
他爱她,连一个外人都可以一眼望出,临沉却不能。
傻姑娘,你不是说你很聪明吗?为何连这都望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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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埋藏了四十年的爱意,原来樽雪二十四年,他也喜欢了那个女孩甚久。他想过娶她,于是努力升上一品,努力能够站在她的身边。樽雪二十六年时的玩笑,真的只是他以为的玩笑,他早该想到这姑娘从小便听话,不会怎么开玩笑。
至此,他们错过,余生不复遇见。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这是马嘉祺最喜欢的诗句,出自《诗经·蒹葭》。
大片的芦苇青苍苍,清晨的露水变成霜。我所怀恋的心上人啊。就站在对面河边上,逆流而上去寻找她,道路艰险又漫长,顺流而下去追寻她,好像就站在水中沙洲上。
可惜他没有那种勇气去寻她,也永远望不见她。
再也望不见了。
弦歌二十二年,边漠传来消息,忍冬皇后已逝,享年五十四岁。
樽雪二十四年,她们相遇,倾心却又不敢表达。
樽雪二十六年,喜爱之深,发觉竟无从开口。
樽雪二十七年,再也不见。
弦歌二十二年,忍冬逝世。
弦歌二十四年,马嘉祺逝世。
这便是他们的人生,充满遗憾,自差一步便能避开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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樽雪二十七年,忍冬出嫁,往后的日子她再也没有回来过。她以为,她早已放下了那年夏末心动,喜欢上了那个会伴她一生的人,以为那时的喜欢已然不复,可是……
她终究是太高估了自己,如此浅喜,如此深爱。
祺郎,临沉微喜,但深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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