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这座建筑里绕成一圈的楼道拐角不是圆润的弧线,而是接近直角转折,这种生硬的拐角也是建筑里的一大忌讳,看起来就不美观,支棱八叉的,走到拐角处的人还会那大龅牙似的冒出来的弯角挡住视线,如果两个人正好走对头,就很容易撞上对方。
沈巍在前面领路,赵云澜一手抱着猫一手牵着沈意欢跟着他,郭长城走在最后面。随着他们一点一点地接近其中一个拐角,沈意欢忽然有种感觉,好像那阴影中会有什么东西突然冒出来一样。此时,他已经完全听不进去其他两个人的对话,只是死死地盯着那拐角——角度开得十分别扭的窗外射进的暗淡的光,将窗棂的影子长长地拉在地上,在那里造成了一个忽明忽暗的交界,看着看着便进入了沉思
彼时郭长城也发现了,那黑影的边缘……有什么东西在动
就好像是有个躲在那里的人偷偷地冒出头来,然后冒出了一只……手的形状
从那只影子里钻出的手突然五指张开,狠狠地抓向沈巍的脚,沈巍似乎毫无察觉
赵云澜和沈意欢一把拉住沈巍的胳膊,把他往后拽了半步
沈意欢“哎呀,赵处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吧”一边看着赵云澜一边用尖尖的指甲在手指上割出一道口子,随后无所谓的往影子里弹了弹自己的血,影子里的黑手像似被烫到了一样,倏地缩了回去“对不对”对着他使眼色
赵云澜收到眼神后“对对对,你瞧我这记性,沈教授这案子转的匆忙,学校这边需要怎么个配合法,我们得跟你们校长或者书记聊聊,方便替我联系一下他们吗?”
直到这时,目光一直躲闪的沈巍终于看了他一眼。他眼角自眼尾处慢慢地收成一线,修长,如同一笔浓墨写到了头时出来的那片氤氲,在透明的眼镜片后斜斜地看过来,竟然隐约带了一点妖异,让人忽然间想起志怪小说中,女妖怦然心动后,付诸笔端纸上的书生画像—纵然那画中人本是明朗如月、温润如玉,也总免不了沾染上了执笔者那一点特有的邪气。
沈巍(黑袍使)然而只是一闪而过,一垂眼,露出一个有点腼腆的微笑,方才那古怪的妖异感就倏地荡然无存“也对,我在这里实在帮不上什么忙,可能还跟着添乱。南边的几个办公室都是数学系的,你们顺便进去问就行,我去和校长说一下”
赵云澜“谢谢啊”伸出那只一直插在裤兜里的手,笑眯眯地和沈巍握了一下,不咸不淡地道了别,对郭长城招了招手,领着沈意欢带着实习生大模大样地往另一边的办公室走去
郭长城却在走出两步之后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他看见沈巍并没有走。沈巍站在原地,把眼镜摘了下来,拿在手里,心不在焉地用衣角擦着,影子在光线昏暗的楼道里被长长地拖在身后,看起来又孤单又黯然。方才一直躲躲闪闪的视线这会儿却死死地盯着赵云澜和沈意欢的背影,那眼神极深极远,黑沉沉的,而他的表情像是怀念,又像是克制,含着某种呼之欲出的眷恋……以及深沉的痛苦
郭长城有种莫名的感觉,就好像他已经在那里站了上千年一般,可他却不知的是,那只上千年啊
沈巍一直目送着赵云澜和沈意欢拐过去,这才注意到回头的郭长城。
沈巍露出了一个彬彬有礼的笑容,重新戴上眼镜,就像重新戴上了他事不关己的画皮,冲郭长城点头致意,然后转身消失在了电梯间里,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战战兢兢的小实习生的错觉。
郭长城“赵处,刚才那个人……”
赵云澜“你没发现这并不是所谓‘数学系’的办公室吗”打断他,伸出手在布满尘土的窗台上摸了一把,又漫不经心地捻了捻指尖的灰尘,面无表情地“我们被人带进沟里了,你说这是巧合,还是那个沈教授他故意的?”
毕竟赵云澜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沈意欢也渐渐的感觉沈巍的不对,即使普通人虽然也是害怕警察但沈巍那样子好似也不似害怕,好像有些其他原因,可确实林静给的仪器没有响啊,十分疑惑
郭长城或许是因为赵云澜看起来比较年轻,又或者是看到沈意欢和赵云澜打闹的情景,又可能是因为赵云澜他的态度一直非常随和亲切,胆子逐渐大了一点,问“那为什么还要放他走?如果他是故意带我们进来的,为什么……”
赵云澜“这些事,你新来的,不了解也没关系,以后我们慢慢教你”声音低了下去“在国内,我们和其他部门同事的权利基本是一样的,在没有证据的时候,可以质询,要求公民予以配合,可以怀疑,甚至依法扣押,提人来审问,但是有一条,绝对不能擅自把普通人扣在任何有危险的现场里,哪怕是居心叵测的普通人,要真出了事,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我刚才验过了,这个沈巍应该就是个普通人”
他的语气并不严厉,反而是温和的,可大概是楼道里太阴凉的缘故,叫郭长城生生打了个寒战
赵云澜背对着他,接着说“你大概也能想象,我们手里的案子,多数时候是走不了正常程序的,因此,在一些情况下,我们有对案子直接处理的权力,这种权力有时候是一件危险的事,所以我们有一套必须遵守的守则,知道第一条是什么吗?”
郭长城讷讷的,摇了摇头,又发现对方背对着他,看不见他这个动作,于是又红了脸
赵云澜“无论你面对的是人是妖,只要没有确凿证据,都得假定他无罪”好像背后有眼,自问自答完,转身拍了拍大庆的屁股“还有你,死胖子,刚才那是要干什么?掐媚得简直像条狗”
大庆毫不客气地拍了他一爪子,从他怀里跳到了沈意欢的怀里,气势汹汹地看向赵云澜“我只是觉得那个沈教授有些不对劲,说不出是哪儿不对,但靠近他让我觉得非常舒服”
赵云澜翻了一个白眼,凉飕飕地指出“你靠近墓地的时候也很舒服,尤其爱往老坟地里买小鱼干”
大庆扭了扭身子,不屑地说“你知道我就是那个意思,不过”蹭了蹭沈意欢“还是意欢这最舒服,愚蠢的人类”
赵云澜“你...”挥拳要打大庆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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