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立秋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同人说起这段往事,更没想过这个人是在自己眼里根本不熟悉的人。
傅夏听了沈立秋絮絮叨叨的陈述,沉吟片刻,问了个问题,“只是喜欢男人而已……为什么会到了不得不退学的地步?”
“总有些人神经质呗。”沈立秋撇撇嘴,“女生还好,那些男生回去和父母一说,然后他们的家长就着急的好像清和喜欢的是自己儿子一样,都找到学校领导那儿说影响不好,我瞧着他们为了这破事儿都快揭竿起义了,也不看看自己儿子是个什么货色,好像全天下人只要喜欢男人的就喜欢他儿子一样,真可笑。校领导耐不住压力啊,就只能牺牲清和了。”
说到这儿,沈立秋又低声嘟哝了一句,“不过清和看人的眼光确实是差,差到家了。”
傅夏轻轻笑了笑,揉一把他的软发,“你啊。那后来呢?洛清和怎么样了?”
沈立秋沉默了,他久久地瞧着远处的高楼,一言不发。一直到傅夏觉得尴尬,想要重新提起一个话题,沈立秋才开口。
“……死了。”
他的声音那么淡那么淡,几乎要被风淹没,傅夏差一点没听清。他庆幸自己听清了,用不着沈立秋重复这两个字,可他是那么希望自己没听清,没听懂也是极好的,这样就不会理解沈立秋藏在眼里的,那样深刻的,蔚蓝色的悲伤。
如果不是自己一直注意着他的神色变化,一定是要被他表面上的淡然骗过去的。不知道沈立秋到底用这副表情骗过了多少人,傅夏想一想,就觉得心疼。
有些人受了哪怕一点委屈,都会掉眼泪,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自己在难过。这是为什么?因为深知自己有人疼着,有人爱着,有人护着。难过了,掉几滴眼泪,就会有人心疼,所有的委屈都有了去处,所以才敢把伤口搞得人尽皆知。
那没有人疼、没有人爱的人呢?就只好咬碎了牙,把所有痛楚都咽进心底,维持着表皮上的体面,哪怕叫人看出了自己的一丢丢悲切,哪怕被看出的悲切只是冰山一角,都会觉得愧疚——对不起,让你担心了,给你添麻烦了。
傅夏的身边就有这两种人。看着沈立秋极力掩饰悲伤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傅夏搞不明白,究竟是第一种人更惹人疼,还是第二种人更惹人爱。
他安抚似的拍拍沈立秋的肩膀,沈立秋就假装不在意地把他挥开。
“别担心,我没事。他啊,病得那么严重,本来就是弥留了,死了也好,死了倒也算是解脱。”沈立秋伸手触碰空气中看不见的浮尘,“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值得他那样的人留着,清和应该去天堂,当个最纯净最美好的天使,这样才配得上他的性格。”
傅夏抿唇。这番话虽然说的是洛清和,但他在其中却感觉到了来自沈立秋深深的厌世气息。他突然会觉得害怕,害怕沈立秋随时从这天台上跳下去。
沈立秋回头,注意到了傅夏眼中的担忧意味,愣了一下,小声道:“真的没关系,你别担心。”
“你不知道秦楠和清和有多像,傅夏,我好怕秦楠变成另一个洛清和,我们帮帮他好不好?”
瞧着这样的沈立秋,鬼使神差地,傅夏开口道:“沈立秋,我觉得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