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第一次见到那个少年是在冬日一个暖洋洋的午后。
那天算得上是凛冽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你吃腻了外卖便打算出去吃饭,顺便活动活动自己的老胳膊老腿。室友是个十足的懒人,拒绝了你的邀约,你对此嗤之以鼻,嘴角勾起一抹一分薄凉三分轻蔑七分讽刺的冷笑,声带与鼻腔共同震动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哼”。
来到这座城市工作三年,你对周围的一切已然熟悉。吃完饭,你沿着林荫路散步权当消食。几个月前郁郁葱葱的树木如今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与一些零散树叶。午后阳光本是最盛的时候,却又因时处冬季,只让人觉得温暖。
穿过林荫路往右转便是小区后门,这边相比前门来说显得冷清得多,多是绿化,还有一处公园,商铺也少了许多。你许久没走这条路,所以当你看到那家没见过的奶茶店时便多看了几眼,心下嘀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的。
说是奶茶店,但若不是店门口拉的那条横幅你也看不出来这是个什么铺子。这也不能怪你,这家店的装修实在是。。。。。。太过于性冷淡风,你的脑海里突然闪过这个词。极简的白色墙壁,黑色的吧台,一些绿植作为装饰,看起来似乎并无特别,却又让人感觉很舒服,总之和外面那些花花绿绿的奶茶店不一样。
可是这样的店铺为什么要拉一个大红色横幅。。。。。。你心下满是疑虑,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你打算进去一探究竟。其实你平时对这些饮料不怎么感冒,倒也不是完全不碰,只是喝的少。
你走进去,店里没有人,与后厨隔断的门帘处挂了一只小小的金鱼风铃,跟随着微风晃动着。你和着叮铃声向那处轻喊“你好,有人吗?”
“来了来了。”回应你的是一种干净清爽的男声,简单来说就是那什么少年感。
还没等你愣过神,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已经掀开帘子。
那个男孩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模样,一见到你先笑了笑,“要喝点什么吗?”
可能是天气和时机都刚刚好,心脏在胸腔内跳得快了些许,你心下暗骂自己不争气,对着一小孩还能花痴。
你低头快速浏览着菜单,随意点了一杯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的饮料便装作四处看风景。你好像听到一声闷笑,是幻听吧?
接过打包袋,你道了谢便扭头往回走,甚至都没听清少年说“请慢走”后面那句是什么。
看着你头也不回的倔强(?)背影,少年摇头失笑“真是个奇怪的人。”
这天你接到了快递的电话,说让你下楼取快递,因为是一份重要的东西,放在门卫室你不放心,便要求快递员与自己联系。快递员说自己在后门,你不由得想起那家奇怪的店铺和那个少年。
与快递员成功交接后,你本来往回的脚步又缩了回来,“再去那里看看吧”你这样想着。
离店铺只有五米远,你看见他微弯着腰在给门口木架上的多肉浇水,表情虔诚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在教父面前宣誓了。这个人浇个水都这么认真啊。。。。。。
他好像没发现你,你便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少年长的不是一眼惊艳的类型,却让人觉得舒服,就是那种纯洁无害的邻家弟弟类型,脸也挺小一个,就是身高挺有优势的,大概180+?
许是盯得太久,他停下手中动作,转过头来。你慌忙别过脸,又想不对啊心虚什么,遂又迎着他的视线盯回去,他脸上一副‘噢原来是你啊’的表情,侧身让出位置,“请进。”你有些惊讶,难道他记得自己?
他站在吧台后,笑得明亮,“上次还没找钱你就走了,”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些零钱递给你,“这次喝点什么,我请你。”
“为什么请我,钱你都给我了。”少年好像有些苦恼,像是在找合适的理由似的,“你住后面那个小区对吧,我也住那儿,不过我刚搬来没多久,就当交个朋友?”
你随即脑补出一副高中辍学少年独自一人在举目无亲的城市里漂泊,落魄可怜的模样,联想起你刚步入社会时四处碰壁,差点忍不住老母亲落泪。
多可怜的孩子,人家只是想交个朋友都这么小心翼翼的,你想着他请你说不定还得自己掏钱补店里的帐,便豪气地说“我请你!”少年可能被你的好汉气质所震惊,嘴唇动了动,最后只说了俩字儿“也行。”
不是休息日,再加上后门这里本就冷清,在你坐在店里的这段时间期间都没有人进来过。你不禁为他担忧起来。这生意这么差,提成肯定没多少,到时候倒闭了这孩子可咋办。男孩坐在你对面,却是悠哉悠哉。
“黄新淳,你们店为什么开在这里啊,这儿都没人,怎么不去前门呢?”你们在刚才互换了名字。
“啊,一时兴起吧。”他思考了几秒。
“之前的横幅?我以为像你们店这种风格应该不会弄那种大红色横幅的。”
“噢那个啊,”他吸了口饮料,“那个是我朋友出的主意,说是可以吸引顾客。”这傻孩子,还带着朋友一起给老板出谋划策,多实诚啊。
“对了,你几岁了?”
“19。”倒是比你想象的要大些。
你挺直了后背,“我比你大,叫姐姐,以后我罩着你。”
“你多大?”
“你不知道女人的年龄是秘密吗。”
“万一你骗我呢?”
“我骗你我图什么。”你差点就要拍桌而起了。
黄新淳低着头,肩膀一抖一抖的,不等你说话,他抬头望向你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图,我,啊——"
你脸色微微泛红,一半害羞一半气恼,“你这小屁孩,说什么呢你!不要一副很熟练的样子好不好?!”
看你好像真的要生气了,他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开玩笑的,因为姐姐太一本正经了所以才想逗逗你,别生气了,姐姐。”说到后面他的声音愈发小了,你眼见差不多了,摆摆手道“行了行了,没生气。”
“姐姐人真好。”说完还做了一个略显傻气的wink,你嘴角有些抽搐,觉着果然是半大孩子。
看了看手表,在这儿坐了也一小时有余了,你向黄新淳道了别,客套了一句下次请他来家里坐坐,他点点头,没说旁的话。
他再次看着你的背影,小声说着,“姐姐可要早点带我去你家啊。”
再一次见到他是在买完菜回家的时候,你在电梯外,他在电梯里。你感叹真是缘分,因为你要上班的地方走前门更为方便,也没什么时候走到后门。
上次虽然知道在一个小区却也没具体说门牌号,只见过两次面的人多少得留些谨慎,微信倒是加了,但也没怎么聊过天,只是有时候黄新淳会给你发一些遇到的有趣的事,你也很配合的回复,多的倒也没有了。
他手里提着两个黑色塑料袋,猜测是要去扔垃圾。见着你他乖乖的叫了声姐姐,恰到好处的笑,不腻又撩人心弦。
“这么巧啊。”“是啊,姐姐好久没来看我了。”你觉着这话好像有哪里不妥,却也没想那么多。
你突然想起之前说的要请他去家里坐坐的话,你一直没主动提起黄新淳便也没问过你,你心下觉得过意不去。拎着菜的那只手往上提了提,“都快中午了,你要是没做饭就去我家吃吧。”
你明显感觉到黄新淳眼睛亮了一下,“可以吗,你不怕我做对你不利的事?”
“我觉得你不敢。”
黄新淳沉默几秒,“我确实不敢。”
你被逗笑,对他招手,“你还要在里面呆多久,出来扔垃圾,我好带你去我家。”
在此过程中你才知道原来黄新淳就住你家楼下,你再次感叹缘分的奇妙。
到你家后黄新淳显得有些拘谨,一双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你从鞋架上拿出一双男式拖鞋递给他,“是全新的,不过不知道合不合适,你先试试。”
他垂着眼,嘴里应着哦,不知道为什么,你觉得他好像有些不高兴,你自然猜不到为什么,索性不再多想。你领着他进了客厅,“你先坐会儿吧,我做饭很快的,不过菜式普通,味道也一般,你可别抱太高期望啊。”他点头应好。
也就在你进厨房几分钟后,门口就探出一个脑袋,“需要我帮你吗?”你摆手表示不用“你安心坐着吧。”你如此说,黄新淳也不好再坚持什么,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眼睛盯着电视屏幕,瞳孔却没聚焦,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姐姐你一个人住吗?”黄新淳大概是有些无聊,跟你瞎聊着。
“有一个室友,不过这几天回老家去了。”你手起刀落,将土豆片改刀成丝,不得不说这么多年你的刀工依然没有长进。
“是男生?”听了这话你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黄新淳的脑袋在想些什么。随即你想起递给他的男士拖鞋,心下了然“是女生,家里备着男士拖鞋是因为我爸妈有时候会过来看我。”
“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一副老大人的口气,你笑道“你放心什么?”
黄新淳一本正经“要是男生多危险啊。”
“如果是我男朋友呢?”
他许久没有回答,你转过头去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你身后,你吓了一跳,手中的刀也哆嗦了一下,在你左手留下了伤口。
奇怪的气氛荡然无存,他紧张地抬起你的手腕,你不是没受过伤,这点刀口算不得什么,可对面的男孩显然比你重视得多,“医药箱在哪儿。”“电视柜第一个抽屉里。”
你靠坐在沙发,手腕搭在扶手上,黄新淳半蹲在地虚握着你的左手,虽说是小伤,可他的神情和你之前看他浇水时一模一样,专注,虔诚。
酒精接触伤口的痛感将你的思绪扯回,你条件反射地缩回手,却被他抓回去。用抓这个字或许不太妥当,他动作温柔,却又让你挣脱不开。很奇怪,你听见了你强烈的心跳声。
黄新淳为你上药的手停顿一秒,很快继续之前的动作,你尴尬到恨不得脚趾抓地,太丢人了。。。。。。你闭上眼睛想让自己静下心来,即便如此脑子里飘过的还是黄新淳的脸,真是要疯了。
门铃声及时打破了尴尬场面,你松了一口气,“谁啊——”
“我,你娘!”你大呼不妙,你妈妈老早就催你找对象,这要是看见黄新淳了指不定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可他是你邀请来的,也不可能当下赶人走。不知道妈妈为什么突然来了,你只能硬着头皮去开门。
打开门一入眼的就是笑得一脸灿烂的妈妈,“妈你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
“我去看你蒋阿姨啊,前段时间住院咯,年纪大了哎哟,你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要住院的嘞,你赶快找个对象的咯。”每次来都是这些话,你耳朵都快起茧了。
“妈,我才24。”
“你以为你24很小的呀?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四岁啦!”
“阿姨好。”你妈妈这才看到屋子里还有一个人,她看着你,眼里是藏不住的八卦。
你无奈,“这是黄新淳,嗯。。。。。。住我们家楼下的。”对于其他的事你没有多说。
“嗯嗯嗯,这孩子真俊嘞~多大啦,有女朋友了没?跟我闺女怎么认识的啊?”你真是好不容易忍住了吐槽她的想法。
“妈!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干什么干什么,我又没问你,给你急的嘞。”妈妈朝你翻了个白眼,面对黄新淳时又一副笑呵呵的慈爱模样。
“阿姨,我下个月满20,没有女朋友,跟姐。。。。。。您女儿是在她光顾我的小店时认识的。”
“哎哟你这么小都开店啦?”你妈脸上都要笑出褶子了。
“嗯,不过店铺不大,刚起步。”你没有拆穿黄新淳,这个年纪的小孩可能自尊心都比较强,在你妈面前说说也没什么,反正他俩以后也不会有交集。
“不大没关系的呀,你看她,现在还在给别人打工呢!”妈妈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空气中传来一阵咕——,你摸着肚子尬笑,“你们还没吃饭呀?”妈妈是看着黄新淳问的,可以见得有多喜欢他了。
黄新淳起身往厨房走去,“阿姨你们坐吧,我去做饭。”你刚想开口让妈妈去,她就应了声好,仿佛做客的是她一样。
你小声“人家是我请来的客人,你让人家做饭?”
“谁让你那么大了还能把自己划了。”
“那你去啊。”
“你什么时候看我在家做过饭?”你回想确实是这么回事,遂放弃。
“不过我怎么觉得这孩子有点眼熟呢?”你没听见妈妈的碎碎念,跑去厨房要求打下手。
黄新淳本来是不让的,奈何拗不过你,好在伤口也不严重,就只让你做些不沾水不费力气的事。
你没想到黄新淳看起来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厨艺技能还能点的这么满,称得上是色香味俱全。饭桌上妈妈频繁夸赞,你也毫不吝啬,这个时候他还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也没有那么好——”你小声嘁了一声,之前撩你的劲哪儿去了。
你吃的正开心,妈妈突然放下筷子问黄新淳“你是不是那个,那个那个,那个。。。。。。”“妈你要唱歌啊?”“闭嘴。”嘁,双标。“阿姨,先吃饭吧,菜都凉了。”
刚撂下筷子妈妈就接到电话,说要回老家一趟。“你奶奶突然晕倒了,正在急救呢,我得回去了,你在这儿好好的啊。”“奶奶本来身体就不好,这么大的事,我跟你一起回去啊。”“你不还要上班吗,我先回去,有事你再回来,也许没事呢,别白跑一趟。”不等你说话,妈妈提上包,出门时对黄新淳说“小黄麻烦你帮我照应着她点啊。”“好的阿姨,您路上小心。”
“妈——”喀哒,门已落锁。
黄新淳看你这模样,知道你心里难过,可是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他也只能说:“别担心,会没事的。”
晚上你翻来覆去睡不着,你很担心从小带你的奶奶,第二天一早你顶着两个黑眼圈向公司告了假。
你草草收拾了些东西便出门,大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背影,是黄新淳。
你走上前“你在这里做什么。”看着他背着包,更疑惑了。
“我猜到你要回老家,我跟你一起回去。”
“你跟我回去干什么?而且你的工作呢?”
“关几天店没什么大事,反正生意又不好。”
“那个店还真是你自己的啊,我还以为。。。。。。”
“嗯?”
“没什么,咱们赶紧走吧。”
坐飞机加转车总共花了差不多五个小时,赶到医院时奶奶还在重症监护室,见到你们来妈妈很意外,你简单说明情况后跟爸爸介绍了下黄新淳,“这孩子真眼熟。”
你不解“眼熟?”
“兴许是我大众脸吧。”
因为走的突然,住院的东西都没有准备,爸爸本来打算开车回去,黄新淳却自告奋勇“叔叔留在这里照看奶奶吧,我们回去拿就行。”
你有点担心黄新淳的开车技术“你行吗?”
“小瞧我?”他嘴角勾起带着与往日截然不同的笑,眉眼上挑,眼尾处有几缕薄汗打湿的碎发。是少年恣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