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警察厅出了点状况,我今晚不回去了。”
“嗯,那你注意——”听到我确认的声音,他没等我说完就急匆匆地挂断了电话。
看来是突发情况。我打开了电视的新闻频道,并用手机刷新着实时新闻。
20分钟后,“XX高架桥发生重大交通事故”的内容进入视野。我反复观看路人上传的现场视频,寻找着蛛丝马迹。
暂停、放大……那个一闪而过的黑色身影——背着狙击步枪的赤井秀一!
公安要找的究竟是什么人,竟然惊动了赤井,还迫使他必须卸下伪装,以真实面目暴露于危情之中……
不论如何,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将这段视频中赤井出现的迹象抹除,否则一切计划都会前功尽弃。
我抓起鞋柜上的车钥匙,一边给阿笠博士打电话,一边赶往工藤宅。
“需不需要把情况告诉那个孩子?”听完赤井对整件事的叙述,我征询着他的意见。
他摘下针织帽,将沾了汗水的碎头发捋到脑后,有些疲惫地闭上双眼缓了缓:“先观望”。
“但是透……他也在名单里。”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请你保持冷静。关心则乱,Guinness。”听到他叫起了我的代号,我被理性拉回了现实:“你应当庆幸——身为站在我们这一方的漏网之鱼。”
的确,我应当庆幸。我做卧底之前没有经由过任何一方组织的手续,在M16的系统中甚至找不到我的档案——我不禁赞叹于玛丽妈妈的先见之明。
“他明天必定会被审讯,连同着Kir——她到现在都没有回复我的消息……”他见我情绪有所缓和,谨慎地同我分析局势:“而你因为与安室的关系,也会被怀疑——但他们没有直接的证据,因此你要借助这个缺口先保住自己……”
铃声响起,是我的手机。零的声音传入耳畔的那一刹那,我持续紧张的神经松弛了一下,又迅速收紧。
“影,你在哪里?过半个小时你回一趟公寓。正常一些,不要做多余的动作。”
“放心,我现在很安全。”我安抚着紧张的他,挂断电话,起身对赤井说:“明白。我对今晚的事一概不知。”
“等一下,诸伏小姐。”他在我推开大门之前叫住了我:“必要的时候,请带上它。”
“你在警察厅被Curaçao看到脸了?”
“嘘!”安室把手指放在唇上,示意我噤声:“现在虽然是在家里,但也不能完全保证我们的一举一动都是安全的——说不定Rum已经收到Curaçao的短信了。”
除掉了一个Bronx,又马上来了一个Curaçao……盛怒之下的Rum越发不择手段。我伸出有些颤抖的手臂,环过他的后背,将侧脸贴上他宽阔而温暖的胸膛:“如果他们今晚过来杀你,我就和你一起面对。”
他以力度更大的拥抱回应着我:“别犯傻。你和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坚定的语气里透露着不容商议的强势,他似乎在告诫着我,只要与他撇清关系,就不会伤及自己……
怎么可能会彻底地撇清关系呢……Bourbon,安室透,降谷零,我从一开始就在组织中与你有千丝万缕的关联。更何况——
我爱你。真挚而炽烈地,爱着你。
我在心里郑重地说出这句情话的宣言,将他搂得更紧。他明白了我的心意,一只手托住我的脑后,用温热的吻覆上了我的双唇。
没有过度的激情,只是相互给予、寻求安慰时的沉醉与缠绵,附带些隐匿在深处的占有的欲望。在这一个长情的吻中,我门彼此倾注了全部。
深夜中,我悄悄睁开眼睛,端详着安室的睡颜。我不清楚他是否也和我一样为了不打搅对方而装睡。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安室在我面前开始一点一点卸下了他的伪装,他不再用以往有些戒备的状态同我共事与生活,我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也逐渐变得家常且随意。有时他因为忙于三份工作而没有精力去完成的调查,也很放心地交给我来帮着处理。我也渐渐不再担心他会为了顾全大局而做出像上次那样做出伤害我的事,逐渐由原初的不时提防转换到如今的完全信任——我们互相依赖,这个世上除了生死之外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将我们分割为二。我因此时常产生错觉,觉得我们就是一对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恋人:我们在一起同居,毫不忌讳地共用着生活用品,我们有着一个眼神就能心照不宣的默契,我们拥抱、我们亲吻、我们发生爱的关系……虽然大部分时间我们二人都在忙着各自手头的种种事情,但只要我和他凑到一起,就算再累也不会感到烦恼……甚至,很幸福。
我贪婪地看着他的面容,渴望让我的记忆被他的身影满满填充,让我再多占有他几秒——哪怕只是几秒钟也好。
恳求命运,别让我再失去他了。
他果然也睡不着,闭着眼睛一把揽住我,将脸往我的怀里拱了拱。我轻轻拢着他的头发,他那均匀温热的呼吸,带着他的气息轻柔地喷在我的脖颈。我在这温柔的暖意的哄骗下,缓缓闭上双眼。
虽然我早已习惯昼夜颠倒睡眠不足的生活,但第二天醒来后还是感到双眼酸痛。我看了一眼身边同样正在从床上坐起来的他:他用手肘支撑着屈起的膝盖,扶着额头,状态同样疲惫。
昨晚的“平安无事”,只是风暴降临前的可疑的平静。真正的抗争才刚刚开始。
我同他安静地用完早餐后,坐在镜前用粉底遮盖掉黑眼圈,透过镜子看了他一眼:“如果今天组织找你,你还是找个借口别去了。”
“你脑子睡傻了?”安室故作轻松地喝了一口浓咖啡:“诸伏昭影的男人,不做逃兵。”
“只要我不跟着你一起走掉,也就顶多被关几天——他们总不至于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对一个已经有一定地位的成员刑讯逼供。”
“Gin恨你,你是知道的。”
确实。即使优奈的死因已经真相大白,但Gin仍然是一个危险的敌人。如果审问我的人是Gin,他一定会不惜伪造证据也将我置于死地——就像杀死Pisco和Irish时一样。
“也不一定。”我转念一想:“现在组织内部各派系暗斗不断,Boss一旦知道Rum搬出了另一张王牌,必定会有所阻挠——你看,否则以Gin的行事作风,他早就提着步枪来找我们了。”
“说的也是。”降谷浅浅一笑,将二人笼罩的紧张氛围终于逐渐和缓。
临走前,他站在门内拉住了我,与我吻别——又一次的吻别。它意味着什么,我们都再清楚不过。
缠绵过后,我掏出手巾替他擦掉嘴角被晕染上的、暧昧的口红,将他有些散乱的衣领整理平整,然后挤出一个十分阳光的笑容……
Fifty-fifty.
既然处于被动的位置,那就只有放手一搏。
上午十一点整。
我如约来驱车赶到了指定的碰头地点,昏暗的地下停车场中空空荡荡。
正在我忧郁是否要打电话确认时,楼层的灯光骤然黑暗,我意识到情况不对,立即关掉车灯锁上车门,弯下腰将头部藏在方向盘侧面的视野盲区中——这是一个极好的角度,可以容许我做一些应急措施。
黑暗中我听到几辆轿车在我的周身停靠。
马达的声音安静下来,一剂强光从挡风玻璃正前方照进车内来。
“哦,亲爱的。”充满磁性的女性声音传入耳畔:“你的反应力还是敏锐如初啊。”
我冷笑了一下,回归原本的正常坐姿,打开近光灯。
由于对面的光照太过强烈,我起初只能将双目眯成一条缝。后来我看清了,在暗影的遮掩下,在车灯的交映中,我的正前方,停着一辆V-ROD摩托车,鲜红的颜色在静谧的笼罩下显出血的恐怖。摩托车上的女人带着头盔,看不全她完整的表情,但她的双眼,透露出猎手的得意。
看清对方的阵仗后,我镇定地关灯熄火,一手推开车门,一手顺势在盲区中搬开别在腰间的手枪的保险,从驾驶座位上下来,略略颔首,回敬对方以同样冰冷而美艳的笑容:“这种接头方式还真是‘新颖’的很呢。”
时刻谨记我对已经发生的变故全然不知,我作出一片坦荡接头的诚意被懈怠和提防时应有的愠怒与阴阳怪气。
“动作真够利索,不过我还是劝你别动歪心思,Guinness。”Vermouth笃定着我原本就可疑的身份,老道地撇嘴一笑: “搜身。”
两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走到我面前,用不太熟练的手法从下往上搜索我的身体。
“想死吗。”我玩味地看着那个正在我身上查看武器的小角色。
他显然被我嗜血的眼神吓住了,双手颤了一下,胡乱在我的两肋和前胸象征性地摸了一下,然后将从我腰间搜出的手枪交给了Vermouth。
“喂喂,到底是什么情况……”
“废话少说。”贝尔摩德拿过手枪,瞄准我的鼻尖: “转移。”
“死也要死得明白吧。”
“嘛,你的小男朋友好像出了一点状况~”
“不会真是因为东方快车上的失误操作吧?”我只得苦笑。
“无可奉告哦。”
如我所料,组织抓捕Bourbon的第一步,是先控制我,以防我通风报信或是做出什么不利的举动。
一路上我被蒙住双眼,什么也看不到,于是便停止了毫无用处的猜疑,闭目养神——看来,今天的演出会格外辛苦。
车子一路七弯八拐。下车后,我路被人挟持着向前推进。高跟鞋跟踩在地上能够发出回响,四周的光线比较暗淡,并且有很重的汽油味道。——看来是另一处的停车场。
我被推搡着走进楼梯间后,眼罩被人摘下。楼梯昏暗狭窄,通向一个隐秘的地下室。
这间屋子看着不像秘密审讯室,反倒像是一间已经废旧的安全屋:房间的正中摆着一个矮茶几,茶几后面是红色的布料小沙发,左侧进门是一个简易写字台,右侧则是占满一面墙的书架。
一把冰冷而沉重的手铐将我左手手腕与沙发斜后方墙壁上的铁杆固定在一起。自知反抗必定无果,我便任由他们处置——在审讯结束前采取可疑的行动,简直与自爆身份别无二致。
“小猫,下一个就是Bourbon了。你知道什么,最好都吐干净。”
“他们对待叛徒的亲人,比对待叛徒本人还要残忍。”这是Leo曾经对我的警告。我当然知道当前的危急境地。但我就算是死,也必须含着秘密死去。
冷静……现在正是紧要关头,组织向来不打怜悯牌,所以当务之急是咬住他们的要害。
“如果我比你们率先得知Bourbon是老鼠,以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我还会留他到今天吗?”我缓缓抬头,用阴冷的目光直视着贝尔摩德的眼睛。看似是在炫耀着过去亲手杀死未婚夫并被组织高层所器重的“光辉事迹”,实则是在提醒她:我也是一个在组织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得罪了我,就等于得罪了我身后的利益链条。
“呐,也是。我记得你当年可是一战成名呢。”美人笑着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放松:“所以别太紧张,就算他真的是老鼠,我也会给你争取一个表现的机会的。”她的言外之意则是,我可以单拎出来,但是安室透必死。
既然已经谈无可谈,我直接亮出杀手锏。
“不愧是贝尔摩德啊,”我感慨道: “一句话就能让Boss改变主意……我可真的很好奇你们之间的关系。我记得透好像……”
她明显顿了一拍。
“但是,他直到今天都守口如瓶哦。”——可如果他死了,你的秘密也会公之于众,甚至沦为全世界的笑柄。
意料之中,贝尔摩德脸色一暗:“我可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你从一开始就笃定他不是叛徒,但又似乎很担心他今天必死无疑。”
“因为我猜测,今天负责审讯的人,是Gin。”我笑得更加放肆与轻蔑:“他杀人就像碾死一只蚂蚁。算到最坏的结果,我也顶多失只是去了一个男人,但Bourbon一死……”
“可你已经爱上他了,不是吗?”贝尔摩德冷艳高傲的神情幻化出成熟而知性的迷人魅力:“我们扯平了,小猫。”我精准地抓住了她话锋的转变,认识到我们之间的谈判以和解告终。
“那就麻烦你及时赶到哦~”
“这可说不准……地点在港口十六号码头的集装箱,有点远呢~”她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我的胸口。
而此时,我的胸衣内侧,正藏着昨晚赤井交给我的窃听器……她其实从一开始就看出了我的小动作,但却没有揭穿,甚至还故意透露地址给窃听器的另一边……
短暂的眼神接触后,她转身快步离去。
我心下了然。她并没有我想象中那样,对组织忠诚不二。相反,我从她的双眼中解读出了一丝淡然的哀愁……
这个神秘莫测的女人,或许会助我促成某些大事的转机……